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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之余,翻看鲁迅先生的《 故乡 》,读到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时,不由得想起儿时在外公家看瓜、吃瓜的经历来。
外公、外婆住在离海边不远的乡下。大约是我读小学四、五年级时,外公在海边拾掇了几亩沙地,种点西瓜,以补贴家用。每当西瓜将要成熟的时节,我便自告奋勇去地里看瓜,外公为了我的乐趣就会随了我。白天我在外面疯玩,只能是晚上随外公去看瓜。夏天的夜晚,在野外睡觉反倒比家里凉快,这是我所贪图的。有时卷着凉席,拿一被单和小枕头铺在路边树下就能睡着,后果是被蚊子给疯狂叮咬,半夜醒来全身都是包包;更为稳妥的办法是把家里的竹床搬到瓜地,在床上扎一顶小帐篷,篷顶盖一层塑料薄膜(防雨用),这样便能睡个安稳觉。不过那个时节,我一人是不敢在野地里睡的,多是和外公一起相伴入眠。外公读过几年私塾,娴熟多种评书及民间 故事 ,他喜欢讲,我更喜欢听。至今我还记得外公讲的《杨家将》、《薛家将》系列,精彩绝伦,让人欲罢不能。外公有时也讲鬼怪故事,往往吓得我汗毛直竖、双目圆睁,生怕从哪儿冒出黑白无常来,把我的魂魄给勾了去 到后来实在是困,但又强撑着不敢睡着,仰面躺着看夜空里的繁星点点,耳听海风轻抚瓜叶的沙沙声,我在这静谧的天地里,再也撑不住眼皮了,沉沉地睡去。多么怀念啊!
外公种瓜、卖瓜,我 自然 是 近水楼台先得月 ,至今仍能记起自己因贪吃西瓜,捧着滚圆的小肚子走不动路的傻模样。那时的夏天没有冰箱,想吃冰镇西瓜,只能将西瓜放在井水里浸泡,这是外公对作为客人的我的优待。外公照例会挑一个好瓜,好像从不会失手。事实也是如此,外公挑中的瓜,总是个大皮薄脆甜可口,切瓜的刀刚碰到瓜皮,西瓜就 啪 地一声裂为两半,露出红而诱人的瓜瓤。切下一块,咬上一口,清凉蜜甜的汁液在口腔里汹涌,甜美得让人一愣一愣的。我觉着这挑瓜的技艺颇为神奇,于是缠着外公讨教。外公见我孺子可教,自是欣然同意。他捻着胡子告诉我,挑瓜窍门有三点:一看瓜蒂,二看瓜皮,三听声音。我如获至宝,仿佛从外公那里接过了一件极厉害的兵器。趁外公不在家时,我就抱起西瓜挨个来做实验:看看这个,敲敲那个,有时还装模作样地竖起耳朵听声响,俨然行家里手,乐此不疲。
挑到一个自认顶好的瓜,我便学着外公的样子,把西瓜放在一个旧竹篮里,用系好的绳索将篮子慢慢地下放到深井里,待看到井水完全淹没了西瓜,就在井栏上打个绳结,剩下的便是耐心地等待。井水浸泡的西瓜吃起来冰凉而且甘甜,沁人心脾,是纯天然的冰镇佳品。而现在冰箱里放置的西瓜,吃起来虽也是冰凉,但却少了一份瓜果清香、甘甜的原味,水水的,跟冰水无异。
在那节俭的年代,吃完的西瓜皮,当然也没有浪费。隔壁家婶婶把西瓜皮切成片,去掉青色的硬皮,然后放油盐炒成一道清爽美味的消暑菜。而外婆不是这样做的,她把皮洗干净,晾干晒个半天,然后切片,放盐、醋、酸梅、辣椒等,腌制在一起,等过个两天,西瓜皮上的青色,就会变成黄色,这个时候吃起来,又辣又酸又脆,简直就是人间的美味。后来每次都把西瓜皮这样腌制起来,绝不浪费一点点。
光阴宛如一列火车,恍惚间呼啸而过。而今,蜗居闹市的我,再也难以重复儿时海边看瓜的体验,还有水井泡瓜的乡愁滋味。乡村 生活 ,或可回乡下体验一番,可是童年时光,只能留作一片记忆,尘封心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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