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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盘算,自己最为难的事情是什么,捋来捋去,可能还是帮人改文章的事情。
一个语文老师,又经常被人称为所谓的语文名家,证据是除了写了很多论文,也写了很多的散文 杂文 等文学作品,在一般人看来,写文章的功夫肯定是可以了。
因此,经常被人喊来评文章,改文章。有老师的论文,有学生的作文,也有社会其他领域的文章。但实事求是讲,这是我最为为难的事。我不会改文章,也不太擅长评价文章。绝不是谦虚,绝不是推脱。遇到好的文章,更多的时候是言不能表。遇到不好的文章,往往也是不知其可。当年,高考作文阅卷,两个人阅一份试卷,我打的分数,被另一个老师几乎全部更改。就连普通的考试,我也是没有准头。记得有一次高考模拟考试,我被分到作文阅卷组,一位老先生把一些已经批过的作文单独拎出来,统统重新打分,后来我知道这些都是我批改过的作文,顿感无地自容,也因此就拉下个障碍,至今不敢改文章。现在离开一线已经二十年了,还经常做教学的梦,做着批改作文的梦。但每次梦里几乎只有一个 主题 ,一种情形,那就是评语还没写完就要上课了,着急忙慌中从梦中醒来。
语文老师不会改文章,绝没有夸张。每次感到既然别人写出来了, 自然 有别人的道理,诗言志,言为心声。改别人的文章,就像给别人整容,给别人换脑筋。文章本来就是各自为政,雕虫小技,哪有什么一贯的标准。有时,我宁可给别人写一篇,也不愿意给别人改一遍。不改文章,容易引起误解,要么说你不上心,要么说你看不上。其实真不是,夫人要评职称,也要写写文章,每次拿来成品或者半成品叫我润色,我都是感到非常无能为力,不能改一字。连自己老婆都怪不用心,何况别人。不是不用心,是真的不会改。
非常羡慕做编辑的人,崇拜那些编辑做到很有名很成就的人。怎么就能在大海捞针一样的情形里,一下就慧眼识珠。或者在非常杂乱无章的文章里,圈圈点点,把一堆糟粕改成了精华。当然,也非常羡慕有的有名的教师,硬是把学生的牙牙学语改成了升格升级的铜牙铁板样的东西。不过我也时常担心,假如我们改的文章本来就写到极致了,或者本来就无可挑剔了,而我们为了表达认真,或者为了表达我们的高深,而硬去改,可能会戕害,可能会误导,可能会自不量力。再假如,我们本来也不怎么写文章,而却硬要去改别人的文章,那岂不是误人子弟,谋财害命。就像有的语文教师,自己一直不写文章,却一直在教学生写文章,一直在给学生改文章。我经常觉得那些基本上不写文章的人,也基本上不怎么看文章,却敢帮别人改文章,或者指教别人如何写文章,是否有点 幽默 呢。
许多文章一开始看着不好,后来却成了名文,一时看着不好,后来却成了杰作。假如当初有好事者或者善于为师者,去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进行斧正,那么唐弢、萧红等怎么可以产生。所以鲁迅说写文章没有什么秘诀,有也是 写不出的时候不硬写 。
改文章,我认为也许是一生中最难的事,怎么也不会练好。有的文章根本也许不需要改,《七步诗》、《滕王阁序》、《女神》,人家一气呵成,人家就没怎么改,你再皱皱巴巴地改,岂不是把流畅改成了阻断。慢慢写的人让人钦佩,快快写的人更充满魅力。郭沫若写快了,连失当的词语也成了精粹,贾岛写慢了,三年得两句也足以抵上千言万语。所以,我们经常说,谁谁的作品字字珠玑,不能易一字。老舍自己也说,谁改他一字,断子绝孙。大家如此,小民的文章,也并非随意割刈。文如其人,人有人格和人品,人家吭哧半天写的东西,怎能草菅文命。士可杀不可辱,文可赏不可改。
语文老师们,教学时间那么紧张,每星期都有一堆的学生作文等着批阅,但当我们下手的时候,肯定要三思而改。
原创: 赵宪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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