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寻鸭记
成小玲
游弟弟，游弟弟 每天一大早，三妈打开了鸭栏门，鸭子们拖着肥胖的身子，摇摇摆摆地向河边跑去。三妈的左手搂着一只簸萁，右手抓起一把把金黄的稻谷向水中撒去，鸭子们便撅着屁股倒立在水中，伸长了脖子淘起了食
三妈撒下了最后一把稻谷，习惯性的拍了拍簸萁，转身就离开了河边，或回村里的儿子家做家务，或到责任田里干活，或去镇上陪看病的三伯 这些鸭子聪明而灵醒，善解人意，平时根本不用人照顾。只要三妈一声呼唤，它们就会发出长短不一的应和声，算是向主人通报平安。傍晚时分，即便没人招呼它们，它们也会赶在天黑之前回家，然后守在河边，耐心等待着主人的出现
鸭子吃饱了，拍拍翅膀成群结队地向河对岸游去，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只也没落单。河对岸相对安静，除了青草和芦苇，不见人来人往。它们在河水里尽情地畅游，嬉戏，觅食，累了，纷纷爬上了滩头，将脖子藏到了翅膀中打盹 河中时常有漂流物，那些水花生水葫芦纠缠在一起，随风飘了过来。在鸭子的眼里，不亚于看到了一座座美丽而富饶的蓬莱仙岛，岛上有小鱼小虾，有人类丢弃的 生活 垃圾，剩菜剩饭，还有它们喜食的昆虫 于是，它们蜂拥而上，寻寻觅觅，总会得到一些可以果腹的食物，不亦乐乎。
三妈是我 父母 的邻居，远离村庄，坐落在人烟稀少的海河边。看着这群可爱而自由鸭子，妈告诉我三妈家鸭子失而复得的 故事 ：今年夏天，随着梅雨季节的到来，海河水位越来越高，一家春水向东流。有天晚上，三妈突然发现鸭子没像往常一样回家，便撑着小船四下寻找，可是，面对白茫茫的河面，找不到一点鸭子的痕迹，千呼万唤不出来。三伯和三妈焦急万分，一夜之间好像白了头，这些鸭子简直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啊。从毛茸茸的雏鸭养到羽翼渐丰，不知吃了多少粮食，不知费了多少心事，不知倾注了多少感情，现在正是产蛋的时候， 鸭群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他们断定，这群鸭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肯定是被哪个歹人赶跑了。可这里河流纵横，四通八达，到哪去寻找它们啊！我妈安慰他们，说这群鸭子恐怕顺着水流往东而去
听了我妈的话，三妈便撑着小船沿河向东，一路寻找，一路呼唤。功夫不负有心人。直到第四天，三妈在快到安丰镇的一个圩上发现了一大群鸭子，大约有六七十只，都被围在鸭栏中。那些鸭子与自家的鸭子都是同一个品种，看上去相同又不相同。三妈不敢贸然相认，便不断地呼唤，向鸭子发出暗号似的，果然鸭群中响起了熟悉的应答声： 嘎嘎嘎，嘎嘎嘎
三妈立刻转忧为喜，可还没来得及找人要鸭子，只见棚屋中跑出了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说，这些鸭子是他养的，质问三妈想干什么？三妈已经从别人那里了解到，这人只养了二三十只鸭子，这些天一下子多了三四十只，显然这多出来的鸭子就是别人的
三妈以理据争，却没想到对方横蛮的很，原来他是个光棍汉，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女人蛮缠的功夫也很了得，三妈不要回自己的鸭子决不罢休。男人被逼急了，赌气地说： 你家鸭子没记号，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这样吧，公平起见，让鸭子自己说话，它们愿意跟你走，我无话可说
说着， 那人拿出了一桶稻谷，对着鸭群边招呼边撒，往东走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耍起了心眼：人有奶便是娘。鸭子毕竟是动物，根本没什么记忆力，只知道有粮食吃
鸭栏门开了，像得到了赦免似的，鸭子潮水般的涌了出来，果然有鸭子追着那人要吃的 就在这时，出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一幕：只见鸭子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另一路鸭子却向西游去 随着三妈情深意切地呼唤，它们异口同声地应和着，仿佛在说： 嘎嘎嘎，嘎嘎嘎，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岸上围观的人们都笑了，一目了然，谁的鸭子谁做主。那男人也不好当场抵赖，只好眼睁睁看着那群鸭子随着三妈离去。就在三妈刚将鸭子赶到家门口时，那男人就过来了，他食言了，开口索要这几天鸭子的 食宿费 鸭子到家，数数一只都不差，三妈放心了，立刻掏出了四百元打发了对方。
果然事实如我妈猜测的一样：这些鸭子一般是不会离开家附近的。发水季节，风高浪急中，飘过的小岛一个又一个，鸭子吃着吃着，随风飘荡，越飘越远；天黑了，它们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它们惊魂未定时，忽然发现了一群同类，看上去那个主人大方又和善，打开了大门欢迎着这些不速之客，让饥肠辘辘的它们饱餐一顿 然而，它们进去了才知道，这里吃住不愁，主人却再也不让它们离开，一天到晚关着大门，想出去比登天还难。显然这与它们以前的生活大径相庭，它们更渴望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 那天一听到三妈的呼唤声，它们立刻听出了主人的声音，门一开，便拼命地逃了出来 |
|
发表于 2022-1-26 20: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