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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南阳湖。北木山。长情街。不动声色的大深情。他们在这里,看时光流转,看岁月蹉跎。
在北城,他是过客,她也是。但恰好遇见 懂得、慈悲、照见、一生。如果春天要他相邀一个人去看山川河流,他一定会选择她,不为别的,只因他喜欢她。
他想以年少轻狂的名义,把心里的秘密告诉她,不管她懂与不懂?他都至死不渝,倾心倾意,他带着所有的秘密,走向沧海桑田,走向地老天荒。
他曾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一生最饱满的时光,是遇到你。你的笑,你的风情,像极了一片又一片轻柔的雪,温暖了岁月,惊艳了时光。这一惊啊,就是一世。
他叫陈晴朗。
她叫戴依君。
那一年。他们素昧平生,一起读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的《诗经》,一起读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的《唐诗三百首》,一起读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的《宋词》。不为别的,只为恰巧坐在一起,或者说命中注定。
02
大一那年,他走进《中国古典 诗词 中的品格与修养》的选修课课堂,他是学会计专业的,选这样的课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事实上,他本人也不想选这门课。但女朋友是中文系的。任着性子非让他一起陪读不可,美其名曰: 爱情 要想进步。思想就得统一。
本以为这样的冷门课,没几个人上。可到了教室,他着实吓了一跳,挺大的阶梯教室差不多坐满了。女朋友直奔教室前面第一排 室友提前给她占了座,她边走边用手往后一指。
他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低着头乖乖坐到最后一排。屁股没坐热,旁边坐下了一位女生,明眸善睐,长发飘飘。这女孩刚一坐下,就从包里翻出一本包装美,崭新的《诗经》,端放面前,满脸的虔诚。
这么一来,他的脸立刻红了。为啥?他本来就是蹭课的,书包里装着好几本闲书,想着等到上课就看看闲书打发时间。没想到。旁边坐着一个正儿八经来上课的,他再把闲书拿出来,那就是对这门课不尊敬了。
一会儿,教授来了,上来二话不说,就点名让人朗诵: 最后一排那位戴眼镜的男同学,你给大家读读《诗经》中的第一首《关雎》吧!
晴朗懵了,自己面前连个纸片也没有,咋读啊?他红着脸站了起来,正不知该咋办时,旁边的女孩把她的书主动推了过来。
他赶紧抓起救命书,煞有介事地读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嗓子饶是不错,浑厚悠长,读得还算动听。可教授不依不饶,来了句: 你读得不错,不过下次自己也要买本书,别光让自己的女朋友带书。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吓晕!这教授真是个极品,乱点鸳鸯谱。
他瞬间瞥见女朋友正一脸怒色地看着他,他赶紧解释: 老师您误会了,我们俩不认识。
这下教授有些不相信了: 不会吧?我咋看你们满脸写着情侣相呢?不然你咋把这首诗读得这么好听?
全班笑得更厉害了。他哪里还敢说什么,忐忑不安地坐下,然后写了张纸条递给旁边的女孩: 谢谢救急,我是来陪读的,女朋友坐在前头呢。
过了一会儿,纸条上多了一行字: 没关系,我也是个陪读生,很巧,我家那位也坐在前头呢! 他看完纸条,扭头会心一笑,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却充满千言万语。
这是他们第一次四目交汇,也是青春中最饱满的相遇。他们像两个走在满天风雪中的人,不歌不吟,没有声息,但却令天地动容,令草木折腰。
那堂课结束前,纸条上又多了两行字。
一行是:我是商学院的,我叫陈晴朗。
另外一行是:我是 教育 学院的,我叫戴依君。这行字后面还画着一个甜甜的笑脸。
那年,他们天南海北,一起读诗经,不为别的,只为能消弭些许忧怒。
03
有了 一脸情侣相事件 ,再加上那教授课上得确实精彩绝伦,陈晴朗和戴依君这两个旁听生下定决心、排除万难,都选了这门课,从陪读摇身一变,变成正读。整整一学期,两人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
时间稍长,这两个外系人话就多了起来,到了最后,演变成两人憋了劲地比着背《诗经》,大有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经济压倒法律的架势。
你说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她就接一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你说一句:今夕何夕?
她就接下一句:见此良人!
那些远古的诗句,那些最美的诗句,那些你来我往的诗句,那些对答如流的诗句,《诗经》在课堂最后一排悄悄发芽、壮大,直到朗朗上口、蔚为壮观。
到了期末结束后。两人居然快把一本厚厚的《诗经》翻烂了。那些没见过的字,那些没听过的词,一张嘴说得居然比周杰伦的双节棍还顺溜!期末考试更是让人跌破眼镜,一个学会计的,一个学教育的。分别考了第一和第二。
课程结束,即是两人分道扬镳之时。依君人长得漂亮,鬼点子也多得要命,她非要互相交换个信物。他脸都红了。
她这才乐呵呵地说了一通 所谓的信物,不过就是把两人的《诗经》写上名,然后互换留念。
自此,短暂的 最后一排 缘分结束了。他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地拉着中文系女友的手,看电影打羽毛球,在林阴小路慢慢地走;她一脸得意亦步亦趋地拉着中文系男友的手。听自己喜爱的演唱会撒着娇,装一些小女生该装的愁。
04
时间最是无情,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老了大三生,迎来了毕业年。
转眼到了毕业前,他意外地接到了她的电话。按照电话里的约定,他在 校园 的草坪上见到了她。许是离别在即,她虽然没心没肺地笑着说着,但依然掩盖不住淡淡的哀愁。
彼时,她已经选择去云南支教三年,他则选择去了皇城北京,进了一家效益不错的国企。
两人闲聊了几句。末了,她来了句: 想和你聊聊,也没别的意思。想想大学几年下来,教育专业的课我都没留下啥印象,可奇了怪了,那门《诗经》课却让我刻骨般地难忘。所以,毕业了,想跟你说一声。
他点点头: 我也是。
她叹了口气: 昨天我和男朋友分手了,从此天之涯海之角的,该断就早断吧! 他黯然神伤: 其实 我也是,巧了也是在昨天!
两人沉默了半天,她轻轻说了句: 知我者谓我心忧
如同当年一样,他立刻接道: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那一年。他们有车同乘,一起读诗经,不为别的,只为能从此天长地久。
05
三年后,她支教结束了。她咬咬牙,在南城一所中学,教语文,每天累死累活。那时,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偶尔和他发个 短信 ,两个人谁也没娶谁也没嫁,互相调侃逗逗乐子,但三句话不离《诗经》,还像当年那样斗智斗勇斗嘴皮子。
那时,他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在京都五环边买了房,又弄了辆小汽车上下班,头衔也混到了财务经理。
有时,他也会厚着脸皮问一句: 戴老师,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找个人嫁,不着急吗?
她就不客气地回复: 戴老师貌美如花,哪能说嫁就嫁了啊!我的意中人,一定是个盖世大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云南接我,而且手中还拿着
好家伙,她不仅把《大话西游》里紫霞那句话活学活用,而且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沉不住气了,立刻发短信: 手里拿着啥?人民币?还是别墅宝马! 她更加不客气: 庸俗,你以为本姑娘想傍大款啊,我的意中人手里必须拿着一本《诗经》!
聊归聊,现实归现实。虽然两人彼此都有点意思,但一在天之北,一在海之南,两人谁也舍不得离开熟悉的环境。
这一天,她又努力地工作了一天,疲惫地踏上那路熟悉的公车。刚一坐下,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他发来的: 戴老师,最近有时间回来吗?我要大婚了!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失落无比,她想都没想回复道: 没时间。戴老师日理万机,忙得很。
陈晴朗又发: 报销来回机票?
她速回: 不去。
谁知,这个陈晴朗厚颜无耻,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都结了,你也赶紧找个人嫁了吧?还在等你的意中人呢?
她坚强无比: 当然。他必须踏着七彩祥云来香港接我,手中还得拿着《诗经》。
这一次他没有回复。
06
手机静静地握在手中,她忽然泪意四起,是的,背井离乡来到南城,每天忙忙碌碌,究竟为了什么?山顶的那些别墅属于传说中的富人,自己只有一个小小的鸽子屋 而且还是别人的。
委屈,太委屈。她低下头,正在抹泪,身后走来一个男士,递过一张洁白的纸巾。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把抓过来,轻声说了句: 谢谢! 那人问: 咋了。遇到啥伤心事了?
声音如此熟悉,她立刻抬头,老天,丢人,丢死人了,居然是一脸坏笑的陈晴朗!那小子满脸虔诚地说: 你不回去,我只好过来了。
她欣喜若狂却又佯装不快: 你过来干嘛?
他说: 邀请你去参加我的婚礼。
她: 你也真够执著的,邀请我参加婚礼,用得着漂洋过海来南城一趟吗?
他又来了句《诗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一次,她没接,她不是不知道,是因为下一句是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那意思就是怪罪她,我不来南城,你又会去京都吗?
就在这时,他递过一个东西 是《诗经》,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诗经》。她愣住了,多少年的时光雕刻在这本书上,书的封面上有她当初留下的那行字 陈晴朗留存。戴依君。
他悠悠道: 依君,抱歉,书我拿来了,但五彩祥云我没能带来。不是没想办法,玉皇大帝病了。孙悟空休假了,我没能借到,但我等不及了。所以,我来了
窗外已经暮色浓浓,她温暖地哭着,轻声说: 你就耍嘴皮子吧! 嘴上如此说着,手却悄然伸了过去。
两只曾经握着《诗经》的手,穿越了时光,穿越了南北,握在了一起。
-END-
作者简介:夏梓言,原名陈志峰。90后大学教师、作家、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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