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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簧
我们一家一路西行。
父亲 老友的大哥得知我们的行程,一再邀请我们到宁夏做客,他不但奔赴中卫相接、陪我们逛了沙坡头,听说没住过窑洞,又长途驾车赶往甘肃环县甜水堡 伯母的舅舅家,让我们真正体会了一回大山深处的农家 生活 。
山里的路坑洼不平,人在车里颠得东倒西歪。风裹挟着黄土袭来,一错身,风沙又气势汹汹地杀向后方,只在车窗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可转眼间,山里飘起雨丝,将窗上的浮土抽打成泥道道。伯母舅舅家门前是一片空旷的塬,已至6月中,还未见十分的绿。院门前设着城里人不屑一顾的水龙头,可这是山里人的宝贝,因为缺水,祖祖辈辈的先人只能挖水窖储存雨水,喝水做饭、洗洗涮涮、喂牲口,全靠它。今年山里最大的喜事是通上了自来水,苦日子一点点熬出了甜滋味。
晚上气温骤降,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站在窑洞旁新建的平房门口听雨声渐渐大起来。男人、女人、孩子们在隔壁房间闲话家常或追逐嬉戏,这样热闹的夜是不常有的。如今年轻一代都去外地,老辈人却不肯离开大山,因我们的到来才促成这次家庭聚会。临睡前,伯母的舅妈抱来一床新被子,嘱我睡在大屋床上,说窑洞里潮得很,容易受凉。
次日一早,伯母还未醒我就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刚走到院口就撞上了遛弯儿回来的老哥儿俩,大伯朝我身后一指,说道: 丫头,让你不睡窑洞,炕烧得可热乎了,我和你爸住得这舒服! 回头一看,窑洞顶上的小烟囱还冒着烟哪。我走近羊圈,就听伯母的表妹燕燕在介绍: 咱家总共有四十多只,那有短尾的,这是长尾的,还有那边几只出生才一个月。 爸突然问她: 昨天炕是你烧的?一早还热哪。 燕燕笑笑, 我填了多半撮子羊粪进去,不像柴,它是缓缓地烧,热的时间长。
燕燕陪我们走上台塬。下了一夜的雨涤净尘埃,塬上的草明显比昨天绿了些,我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由衷地赞美: 你们这儿的空气真好! 燕燕闻言一笑: 这里是真正的山大沟深,来玩玩还行,住着是很苦的!我们现在都进城了,只有老人们还不肯离开。 转过头,我看见村学院里招展的五星红旗。昨天晚饭时,燕燕的父亲跟我们讲,村学如今只剩下三个娃,由两位老师教课,其他孩子都随 父母 去镇上念书了。别看学校小,还出过一位博士哪!我问燕燕是不是也在那儿念过书,她又憨憨地一笑, 我们都是从那里走出山窝窝的。 那一刻,我心突生敬意,乡村教师的学识也许比不上城市里的,但他们是真正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是值得我们敬重的一群人。
早饭后,大屋里,老哥儿几个聊的正热闹。这屋里不同于窑洞的设施简陋,屋内整修一新,冰箱、彩电、布艺沙发样样俱全。昨天住了一晚倒没注意,现在看来山里农民的日子还真是好了。爸和我一样坐不住,东一趟西一趟,兴奋得像个孩子。男主人一出屋,他也跟着没影儿了。
出了大门,远远望见羊群在数十米开外啃草,风过台塬,不知名的野草涌起黄绿波涛。没等走到跟前先瞧见一群在坡上嬉戏的狗,一只最大的带队,一溜烟儿下到沟底,从另一条小路跑了。数一数,竟有十只,不晓得是不是十里八村的看家狗组团出来玩耍。还没靠近羊群的边儿,一旁站起了牧羊人,原来是隔壁邻居家的。山里人厚道,说话时总带着质朴天真的笑容,像一条条皱纹里透射出的阳光。她问我们从哪里来,家乡离这儿有多远、有没有羊群。虽然她说的话我们不能完全听懂,但还是跟她聊了很久,我喜欢看她的笑容,如同涤荡尘埃的一缕清风,如今城里很少有人会这样笑了!
往回走,隐约望见村学题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的砖墙上骑着个娃娃,近点看,是燕燕嫂子家最小的淘气包,他的两个小姐姐和伯母的小孙女在下面跳着拍手。山里的童年无拘无束,孩子跟他们的长辈一样,皮实得就像这山里的植物,给点阳光就生机勃发。转眼间小家伙跃下墙头,又挥舞着小木棍冲下沟底。我总觉得城里那些粉白水嫩却总有点病怏怏的孩子可怜,当他们长大后回首童年,很苍白。
回到院里,我去厨房帮忙,燕燕和嫂子正在大锅上贴饼,她母亲一见我就往外推,让去屋里坐着,又把烙好的饼撕下一大片塞进手里让我尝尝。虽是初见,却有亲人般的温暖,他们的朴实热情让我喜欢上了这个水龙头流出的是黄河水、物质不丰富但心里有奔头的地方。
作者简介
寒簧,本名孙晗,爱旅行、爱生活,喜欢侍弄花草和文字,十数年笔耕心田,赏四季花开,喜乐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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