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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雄鹰的诗意情怀
一一康立春诗集《风从草原来》序
作者：剑熔
呼伦贝尔草原的美丽我是向往的。
多年前我终于如愿己尝。从古城西安飞抵黑龙江，又从黑龙江省会哈尔滨坐了一夜火车到海拉尔，一出站便与立春相见，但天公不做美，刚照完相就下起了大雨。这一次相见，还是以文友情促成的。而后来一段时间，我陆续读到他在《人民日报》、《诗潮》、《北京文学》、《绿风》、《草原》、《北方文学》、《山西文学》、《北方作家》、《诗选刊》、《 诗歌 月刊》、《时代文学》、《安徽文学》、《山东文学》、《扬子江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发表的散文诗和诗歌作品，让我起敬。特别是近几年，他的诗歌创作进入一个高潮，且质量出类拔萃，一发而不可收，可谓炉火纯青，创作的优秀诗歌（或组诗）发表在《人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莽原》、《解放军文艺》、《福建文学》、《广西文学》、《西部》、《诗林》等国家大刊和重要刊物上，在诗坛有了一席之地，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康立春老弟，好样的！
文学是一棵大树， 小说 、散文（散文诗）、诗歌、 杂文 、报告文学等是这棵树的枝条。诗歌作为轻骑兵，有着快小捷的特点。而他就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这座城市，勤奋组合着每一行诗行，播种着每一个汉字，最终在文坛上走出一条 成功 的路。
康立春，一位蒙古汉子，原名乌云毕力格，八十年代初期开始文学创作，出版诗集《时间的边界》、散文诗集《明媚的风骨》，著有长篇小说《查勘时代》、《 爱情 乌托邦》等。这一次他又放弃春节的假期整理诗集《风从草原来》，诗稿发到我的邮箱。因我已离岗待退，用三天的时间阅读完诗稿，又用三天时间对诗稿进行了疏理。诗集分 月亮卡在驼峰上 、 牧歌草原日出早 、 赶勒勒车的老人 、 额吉的磁顶针 、 把羊群赶到天上 、 苏鲁锭图腾柱 六卷240首，在六卷诗里，我们可以作为长诗来读，也可以当做单首读。按长诗读，6183行68838字，凝聚了作者多少心血。按单篇每天读一首，需要大半年。
《风从草原来》这本诗集，虽然没有涉及历史的变迁、草原的变迁，但从诗的本质、特点和阐述上来讲，可以作为一本诗写草原的专著，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册子。
作者康立春生于草原，成长在草原，工作在草原上美丽的城市海拉尔，常年的吸收草原上灵动的露珠与河流的清新，才会写出这些大气而不 萎缩 的诗句，况且他的诗歌发表在国家重要刊物上。因此，我为内蒙古文坛上有这么一颗诗星而骄傲。
一一诗的张力聚集在诗行里，如画龙点晴般点出诗的精华。
英国 诗人 华兹华斯是湖畔派浪漫主义诗歌的主要代表，他的诗感情醇厚,诗语平易。有人写出他诗歌的张力处于两点：一是情感张力二是话语张力。由此，联想到立春的诗歌语言和情感张力，我想说几句。
立春的诗集《风从草原来》第一卷：《暮色四合》有这样的 句子 ： 在辉河草原，暮色四合的时候／姑且叫做天籁。一条狐狸的影子，被夜色／深埋，一会儿就不知道去向／就像，我们失去的青春 和 几匹跑直线的马，偏离了轨迹／仿佛草原上，活动的补丁／许多倒影刚刚倒下，就让倒扣的大锅，扣住／好比我们，已经闯进古稀之年 。这几句，也是诗中节选的句子，看起来很平静，却充满着张力。 一条狐狸的影子，被夜色／深埋 ，这狐狸的影子是什么？给人留下思索的空间。而所谓诗歌语言的张力接着而来： 几匹跑直线的马，偏离了轨迹 ， 仿佛草原上，活动的补丁 ， 许多倒影刚刚倒下，就让倒扣的大锅，扣住 好比我们，已经闯进古稀之年 。不仅语言的张力出现了，而且诗句更有回味。
在本卷中，《月亮卡在驼峰上》一诗是独特的：
双峰骆驼，那双托举的
V字形鞍，把今夜的月亮突然卡住
就像人，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
停在一个垛口，歇一歇
首节描述骆驼的双峰把今夜的月亮突然卡住，让她歇歇脚，这也可以看做铺垫。第二节却写到月亮卡在驼峰上的现象：
月亮卡在驼峰上
月晕就不能启动，对往事广义的扫描
视频中的最婉约部分
延缓移下来，草木持续朦胧
写到这里，作者没有平稳的写下去，而是笔锋一转，写出灵动的：
毛茸茸的驼峰，把月亮擦拭得越来越新／
可月亮的路途还远，放手吧
月亮只为有挂架的驼峰，耽误时间
其实月亮每动一次
预示着拆除什么，骆驼的肚子就收紧一下
遗漏出一些荡漾，一些凉意
似乎补充着水和盐
惟有今夜是好的，驱逐了压抑的人群
月亮是骆驼的眉毛、眼睛、 心情
可能还是薄荷味的蜜糖
月亮不会碎，时常悄悄隐藏起来
作者这些意向的铺垫或诗意的书写，都是为引出最后一节的奇句打下基础：
哦，月亮，古今就一个
总是走走停停，卡在山谷、树杈，卡在
胜利的标识上 驼峰上
一走出来，草原就亮了，骆驼就趴下
看似平淡的诗句，奇就奇在 卡 字和 亮 字，月亮卡在山谷、树杈和驼峰上，月亮不动，月光就不会消失。但月亮真的能被卡住，永远也不会的。只不过作者运用了字眼的亮，才采取这种诗歌允许用的写作有趣方式。一旦走出去了，走出行走的轨道，沉下去，草原就亮了，负重的骆驼就趴下了。
那一年秋季，我和妻子去呼伦贝尔大草原，看到草原上出现压制成圆筒状的草柱，起初很迷惑，在大家的讨论中，我才意识到，这是为牛羊过冬贮存的草料。现在，读立春的《风滚草》一诗我一下子明白了：
每逢冬春，它们一个个缩成草球似得
在巴尔虎草原上，随风滚动
牧民称它们为草原上的 流浪汉
的确，它们是现实意义的 消耗品
诗中称它们 流浪汉 、 消耗品 ，在修行、滚动中，伴有哭声，虽然蓬头污面，因为天堂的路太远，它们只能在草地上练习传承和描摹，攒够了失望，就低到尘埃。经过这样的过度，又写到：
是啊，风滚草饲用价值很高
一万只绵羊，对其一次次恩爱有加
感叹草儿的缕缕轻盈
感叹眸子里的剪刀，裁出满口留言
羊儿丰满的身体，丝毫不顾忌佝偻的腰
真的，低头的眺望比抬头的瞭望要远
这就是结局，一个 低头的眺望比抬头的瞭望要远 的最佳的结局，读后不得不引起人们的遐想。
一一诗的意象在诗句里闪现，如花朵怒放般开出诗的灵动。
记得著名诗人苗雨时先生在《意象组合与审美空间》一文中提到过意象是诗歌空间的构成的支柱和实体元素，包括：意象派生、意象串连、意象并置等。这里，我想用立春的诗句来求证：《母绵羊临盆》（第二卷：牧歌草原日出早）：
四月的哈吉草原，绿草还没长出来
羊群里只剩下基础母羊和种公羊
母羊的肚子一天天大了
某一刻，一批批母羊开始临盆
出现繁忙景象，牧民也要帮助接羔
不然，容易流产。子宫嘤嘤时节
母羊，就是缪斯女神，盛产喜事
当下，一派古老的诗意开始穿插
羊羔生下来，没多久，就能站立
一茬一茬小羊羔开始跪乳
表示对母亲的敬意，满堂战栗
正式成为人世的营养储备库
交谈、玩耍、比吃功、比温柔
比孝顺，彼此争执，彼此也记恨
母绵羊临盆，在天边的地平线
又是一次轮回，保持生命上的整齐
使春分的信息，呼啦啦长膘
《母绵羊临盆》一诗，我是这样看待的，从意象派生看：有 临盆 、 繁忙 、 跪乳 ， 从意象串连看：有 子宫 、 女神 、 喜事 ， 从意象并置看：有 春分的信息 、 呼啦啦长膘 等。正是这些意象的派生、串连、并置，加上作者写作的功力和语言技巧、意象的运用以及对 生活 长久的体验，是诗句在 抓人眼球 的同时于平淡中有了很大的冲击力，使诗的本身具有了很强的生命力。
再说说他的《露天煤矿》（第三卷：赶勒勒车的老人）：
起先草原是大海，因此大凡草原
下边都储备着大量的煤矿藏
陶海草原，就有一个新开的露天矿
远看，浓烟滚滚，翻天覆地
近看，各种大型挖掘机，昼夜往地下掏
那大坑，堪称天坑
下边是黑油油的煤田，蚂蚁似得工人
忙碌着，私接暗拉的电荷
像星星。古老的宁静，被喧嚣打破
鸟飞不过去，树神气死了
露天矿，一场雨夜伤怀，到处都是泥泞
一方水土的搅拌，使整个工区暂时雨休
回望，乌金推迟一步震裂
祖国辽阔的大地，处处蕴藏着无数宝贝。绿色的草地也藏着黑色的 乌金 在闪闪发光。本诗中的意象派生有：草原、大海、浓烟、滚滚、翻天、覆地，意象串连有：雨夜、伤怀、都是、泥泞，意象并置有：搅拌、震裂等。意象的派生、串连、并置，犹如人的力量，将这 力 的大小分布在形成诗的文字里，这个过程不要小看，它由体验、构思、形成、研磨、终结五个阶段形成。
这样的意象在该书第三、四卷中出现的很多：镶银狼牙、胸前的痦子、墨迹斑斑、榆树疙瘩疤、关闭花蕊、扛鼎压轴、迁徙的悲鸣、漆黑的眼眸、草根英雄、清香的灵魂、月亮女神、捅进锁眼、向内媚眼、向外私奔、陈年的卷轴、沉痛的悼词等等，都给了诗句的灵动、大气、厚重，这些意象让诗句穿越时空，飞翔 对于这些分析是否正确、恰当，还望专家指正。
一一诗的文字搭建起的城堡，如一道美餐奉献给读者朋友。
加拿大诗人马塞尔.纳多著有诗集《梦的城堡》 ，由此我可以想象出爱的城堡、书的城堡、视觉的城堡等等。在阅读完立春的诗稿后，我要说出 文字的城堡，在这座文字的城堡里，遍地都是绿色的草原，是清亮的河流，是灵动的诗句，是草原日出、日落的壮丽景观。
大草原培育出一代又一代人，勇猛的骑手、智慧的汉子、贤惠的女人、聪明的歌手、诗意的写手。玛拉沁夫、鲍尔吉·原野、席慕蓉、张天男、柏青、原散羊、官布扎布、庆胜等，都是内蒙古的著名作家和诗人。正当年壮的康立春身处底层，在文字的城堡里不甘落后，努力的向前冲着，可以说成为文坛的一颗新星。我想，写诗，就如同制作一道美味的菜肴，你的诗写得越好就证明你是一个优秀的橱子。 这里以他的《酒歌》（第五卷：把羊群赶到天上）为例：
尊敬你的人，他会不惜把美酒给你
他的心，像戴着绊的马越过山岭寻找主人那样
忠诚。 这些入围云端的修辞
正午时刻，从格日勒图的毡房飘出来
尊敬你的人，他会不惜把酒浆献给你
他的心，像飞奔的骏马
寻找主人那样忠诚。 酣畅的酒歌
随着几块剃光的手把肉骨头，从里面扔出来
被默契的牧羊犬落地之前接住
时光短暂，夜色降临，星星入酒杯
草原的往事跳跃出许多嚼头
格日勒图的金色牧场，放牧了一群金戈铁马的
哥儿们。个个酒性大发，把长调、呼麦
加进来。酒令也加进来
趁着豪情，举起轻狂的马奶酒
连连干杯，把小地方的执拗喝好，就极好了
直到哥儿们喊不出半句慷慨
用青岛纯生啤酒再透一下，立刻就会清醒
敞 开心 扉，来一次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的私聊
最后齐声祝酒 马蹄可以缩短两家的距离
请手捧洁白的哈达， 祝福 朋友。 传统
的酒歌盛满草绿的节奏
抬出虔诚的肝胆，一辈人的一截愁肠，整个翻腾
出来，等待的事件刚发芽
就硬生生被炒米、奶茶、酸奶子逼回去
人在世间，十里乡俗不同。在草原，酒成为汉子们的喜爱，成为他们消除疲惫的饮料。他的这首诗写得热情、豪情。所谓 热情 ： 尊敬你的人 入围云端的修辞 酣畅的酒歌 、 草原的往事跳跃出许多嚼头 、 哥儿们。个个酒性大发，把长调、呼麦／加进来。酒令也加进来 ，所谓 豪情 ： 举起轻狂的马奶酒／连连干杯，把小地方的执拗喝好，就极好了 、 抬出虔诚的肝胆，一辈人的一截愁肠，整个翻腾／出来，等待的事件刚发芽／就硬生生被炒米、奶茶、酸奶子逼回去 。此诗以酒歌引句，把草原汉子书写得淋漓尽致，让我也有了参与进去的想法。
因我去过呼伦贝尔，多多少少有点记忆，我想再以他的《阅读呼伦贝尔草原》（第六卷：苏鲁锭图腾柱）为例，重温那段美好的时光。
读书的时，包罗万象的知识记住不少
走出去，再走出去
又回到原点，回到全景，回到完好的元朝
我的每一颗草
都在押韵，反正都是一个 主题
我的邻居十有八九，都是草民
爱发小脾气，耿耿执拗，能喝大碗的酒
喜欢参加那达慕大会，吃九九全羊席
喜欢帮助我，阅读呼伦贝尔草原
读其简单，读其天际线
呵呵！熟悉的长调，唤起牛马羊的碎步
听惯枯草的经声，才知道离别难
庭院辽阔，蒙古包星辰一样散落
保持不变的沉寂与孤独
几千年了，迁徙的候鸟，各安天命
然而，我的每一根草，就一根筋
复印、轮回、晾晒，清一色的版面
所有草体书法，不停地
渲染潦草的词赋，填满呼伦湖和贝尔湖
来澎湃，牧场的低声部
平淡的春风，抚弄草莽，施救陵园
怀揣花粉的草籽，摇曳出一群小娘子
把雄浑的草原，小补小修，散漫点缀
远处，赶勒勒车的老阿爸
挥着鞭子 喔喔 地叫着
此时手里的鞭子，更像似一枚冷兵器
穿透呼伦贝尔的灵魂
远处，漂亮的草狐狸，独自扛起阴谋
去，赶赴一场虚设的宴席
我的 故乡 ，储备了举世无双的草香
百草丛中，落下少许硬伤
洁白的云朵，偏爱在最蓝处灌浆
草原被他写得美丽、写得富饶、写得有 故事 、写得有情调、写得生动活泼、写得接近生活、写得诗情画意。诗离开生活就是干硬的文字，没有一点水分和灵气。他的这首诗从生活中来，写出有灵性的 呵呵！熟悉的长调，唤起牛马羊的碎步／听惯枯草的经声，才知道离别难／庭院辽阔，蒙古包星辰一样散落／保持不变的沉寂与孤独 、 我的每一根草，就一根筋／复印、轮回、晾晒，清一色的版面／所有草体书法，不停地／渲染潦草的词赋，填满呼伦湖和贝尔湖／来澎湃，牧场的低声部 、 此时手里的鞭子，更像似一枚冷兵器／穿透呼伦贝尔的灵魂／远处，漂亮的草狐狸，独自扛起阴谋／去，赶赴一场虚设的宴席 的诗句。诗到此应该结束，可他意蕴未尽，又冒出 我的故乡，储备了举世无双的草香／百草丛中，落下少许硬伤／洁白的云朵，偏爱在最蓝处灌浆 的佳句。
最后，还想以《月亮住进达赉湖》（第四卷：额吉的磁顶针）来分析。一开始作者这样写道： 现在，我不想钓鱼／达赉湖，风平浪静，就赏月吧，但不是天上／悬挂的那个。而是水中的这枚／多好，月亮住进了湖里／已有几许？水中月，向世间的浪漫示威 这一节语言平稳过度，住进达赉湖里的月亮，向世间浪漫示威。再看第二三节： 彼时，月亮在湖心，湿淋淋的／睡觉的姿势，特别安详、靓丽／她正为水下的梦乡，压惊、圆梦／／今夜，全世界的水中月／就一枚，她只住进达赉湖，以水银的形式／把自己摆放的端端正正 ，湿淋淋睡姿很安详，正为梦乡压惊、圆梦。全世界的水中月就住进达赉湖这一枚啊，并且以水银的形式把自己摆的端端正正。最后一节 我用手机拍照，把她收藏／是的，今夜，水月合一，偶遇保鲜的爱情／天堂间，天涯边，施以婉约／相好的植被，被潮湿围拢。那一孔光盘／正在寻找万物的胸口，缓缓跨界 诗句平中不淡，缓中有曲，有低潮有高潮，在诗意上有了很大的提升。
对于康立春的诗集《风从草原来》，我的第一印象是：他的文字成熟老辣了！有多少人想挤进《人民文学》等国刊的门槛且望门兴叹。而且他又写出长达六千余行的《风从草原来》的巨诗，的确不易啊。当然，篇幅长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比如诗句用词的得当、完美等等，还望立春在以后的写作中予以注意和研讨。
写完这篇简述，我长长的出了口气，算是对老朋友有了个交待，至于文字的好与坏，恭请读者朋友判定。
二0一九年春日于渭北乌金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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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3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