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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述《九歌》的抒怀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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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21 20:32: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摘要】: 《九歌》非是“祭歌”,而是屈子借旧题以赋新意之作,其与《离骚》、《九章》等屈作一样,皆为屈子抒怀言志。将《九歌》理解为“祭歌”,既缺乏足够的文献证据,又与《九歌》文意不合。至于《九歌》中呈现出来的“巫祭”色彩,正为荆楚文化之特殊印记,《楚辞》中其他的作品皆带有此种文化之“原始印记”。
【关键词】:《九歌》;祭歌;抒怀
1.《九歌》原为旧题,屈子赋之以新意
《九歌》之名在《楚辞》中出现,绝非一例。如《离骚》与《天问》: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娱乐。
启棘宾商,《九辩》《九歌》。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引文皆为屈子自述之《九歌》起源,以此足见屈原对《九歌》的偏爱。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九歌》,并非录于《楚辞》中之《九歌》,而是“皆天帝乐名,启登天而窃以下,用之”之《九歌》,质言之,此《九歌》实为夏朝旧曲。既如此,则屈子之作《九歌》,是否因其对夏朝《旧曲》之热爱,遂作之?我们以为,这种可能性未必没有。蒋天枢先生在《楚辞校释》中尝曰:
《九歌》之称,既用“启《九辩》与《九歌》”历史旧题,篇中所祀之神,亦未必悉为当日民间所固有。……《九歌》则用又一形式寓托同一思想感情与同一之目的。旧序[案:指王逸《序》]所说明,大体近是,惟屈原志行既蘙闇不章,而《九歌》又托为事神之词,以旧题抒新意,摛辞华而陈意隐,遂启后世纷纷之论也。
蒋天枢先生注意到了新旧《九歌》的问题,以屈作为“以旧题抒新意”,信然。我们认为:《九歌》本是古乐名,屈子甚爱,故以此为名,翻作新声。但是如此立论,又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那就是屈作《九歌》中,确有“东皇太一”、“云中君”、“河伯”等神祇,虽然这些神祇并非楚产,楚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祭祀之,但这些神祇之名确于《九歌》之中出现,如何解释?我们以为,可以“荆楚宗教一般”与“《九歌》文本试证”两方面入手来分析,试述之:
2.荆楚宗教一般
林承节先生在《印度史》中提出:“带有浓厚宗教色彩的文学是印度早期最主要的精神产品,与思辨的宗教哲学并列为古印度文明最早取得的辉煌成果。”林先生认为,古印度之宗教与文学间的界限并不明显。甚是。我们以为,与古印度相似,荆楚之文学亦浸染了浓厚的宗教(或言“巫祭”更为合适)色彩。荆楚地域辽阔,境内山川流布,巫风盛行,这一切都使得其之文化迥异于北方诸国。《淮南子·人间训》有“荆人鬼,越人禨”之记述,正是其“信鬼”风俗的忠实反映。因之,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滋养出来的文学作品,自然会被蒙上一层“巫祭”的外衣。屈子受这种文化传统熏染,作品常以一种神幻炫丽之风格呈现,这就不足怪了。《离骚》作为屈子自叙其生涯的抒情作,其中之“抒怀性质”向无人质疑,但其中一些句子亦含“巫祭”色彩,如: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索藑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这样的例子在屈赋中尚有许多。但自古至今,似未有以《离骚》为祭歌者。我们以为,屈赋中所呈现之“巫祭”色彩,非《九歌》所独具,实为荆楚之一般文化特征。如果只被《九歌》表面上那一层“祭神”的形式主义面纱所缠绕,实在难以厘清《九歌》的真实性质。
3.《九歌》文本试说
欲深刻理解《九歌》之性质,非从文本下手不可,通过仔细分析、比对文本,才能有所把握。试述之:
《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我们以为,此以君指君王,王逸亦谓:“或曰:‘君’,谓怀王也。屈原陈序云神,文义略讫,愁思复至,哀念怀王暗昧不明,则太息增叹,心每忡忡,而不能已也。”主“祭歌說”者,多以此处“君”指称“云中君”,则非是。
《湘君》中有“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王逸云:“君,谓怀王也。陫,陋也。言己虽见放弃,隐伏山野,犹从侧陋之中,思念君也。”我们认为,斯句当为屈子思念怀王之喻,此亦以“君”喻怀王,而非实指“湘君”。
《湘夫人》中有“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洪兴祖补说曰:“此原陈己之志于湘夫人也。”甚是。
“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则是屈子“所愿不得,失其所与。”隐约带有对君上的不满,是为屈子之自陈。
《少司命》中有“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五臣注云:“喻己初近君而乐,后去君而悲也。”屈子一片丹心,而遭贬黜,斯句完全为其内心情志的真实书写,绝与所谓“祭歌”无涉。“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五臣云:“冀君犹待己而命之。”“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五臣云:“以喻望君之使未至,临风怳然而大歌也。”我们亦认为,这两句是屈子自陈其对国君再次任用自己的期待,而非其他。“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五臣云:“荪,香草,谓神也,以喻君。”说是。
至于《山鬼》,则完完全全是屈子的自述,与所谓”祭祀“没有任何关系,试述之: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五臣云:“喻君初与己诚而用之。”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所谓之“所思”,依王逸看来,乃是屈原自喻,“所思,谓清洁之士,若屈原者也。屈原履行清洁,以厉其身。”五臣注称:“所思,谓君也。”比较两说,以五臣之言为善。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更是以第一人陈叙述自己的处境,王逸所谓之“喻己不得见君。”王说不虚。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王逸以“公子”指代公子椒,“君”乃怀王。五臣注云:“君纵相思,为小人在侧,亦无暇召我也。”二说相似,可从。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更是屈子之自陈,“芳如若”直言其品行高洁,与《离骚》中“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一句何其相似!
“君思我兮然疑作。”“君”当为怀王,王逸亦云:“言怀王有思我时,然谗言妄作,故令狐疑也。”“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野鸣。”王逸注称:“雷填填者,君妄怒也。雨冥冥者,群佞聚也。猨啾啾者,谗夫弄口也。”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王逸以“公子”为子椒,五臣从之。“言己怨子椒之不见达,故遂去而忧愁也。”
《九歌》中之《国殇》、《礼魂》两篇,可说是最能彰显《九歌》意蕴的两篇。至于《礼魂》,有学者认为其是“乱辞”,似不确。褚斌杰先生认为其“本为所有,实际上就是的‘乱辞’,两者原属一篇。”说是。《国殇》并《礼魂》,皆为屈子之述楚国将士为国殒命之作,哀其战死,歌其壮怀,以此更可见,凡备列于《九歌》之作,皆为自述,绝与“祭歌”无涉。
在对《九歌》文本进行一番分析之后,可知者有二:其一,根据王逸、洪兴祖等人对《九歌》的笺释,知王逸并非赋《九歌》以“祭歌”之性质,相反地,王逸多以“喻”、“谓怀王”等来诠解《九歌》,此更印证,在王逸看来:屈子之作《九歌》,“抒怀”方是其主要目的。其二,蒋天枢先生“《九歌》又托为事神之词,以旧题抒新意,摛辞华而陈意隐,遂启后世纷纷之论也”一言之不虚。而蒋先生所谓的“新意”,正是我们所言之“抒怀”。《九歌》中相当多的部分皆为屈子之自述,以此可见,将《九歌》理解为“祭歌”,并不合适。
综上,我们以为,《九歌》乃是屈子借旧题以赋新意之作,其与《离骚》、《九章》等屈作一样,皆为屈子抒怀言志。将《九歌》理解为“祭歌”,既缺乏足够的文献证据,又与《九歌》文意不合。至于《九歌》中呈现出来的“巫祭”色彩,正为荆楚文化之特殊印记,《楚辞》中其他的作品皆带有此种文化之“原始印记”。
参考文献:
[1][宋]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褚斌杰.《论的性质和作意》[J].云梦学刊,1995(01).
[3]蒋天枢.《楚辞校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作者简介:曹阳(1992—),男,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 541006)2015级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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