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五月的艾草香如一泓清泉，轻漫过我的心房。五月的清风徐徐而至，送来糯米粽的芳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肺。
端阳在农村说是端午，每年农历的五月初五，端是 开端、初 的意思，初五即称之为端五。五月为午，因此称五月为午月，故又称为 端午 。据《荆楚岁时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正是仲夏，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天气好的日子，故又称五月初五为 端阳节 。
为迎接端阳，母亲早几天采摘粽叶，割下两瓣棕叶。青绿的粽叶一片片浸入下溪坑的水，粽叶经清水过滤放进笊篱。粽叶撕成筷子粗细的细长条子，一条条浸没在溪水里，在水中随水舞动着，犹如一条条青绿色的黄鳝，引来虾儿的好奇呢。
端午节前一天，母亲蹲在下溪坑畔的石条上，将一簸箕雪白的糯米淘洗干净。当暮色向晚，晚风轻拂时，山村的黄昏在煤油灯微弱的光晕中撩开了序幕。四合院里热闹非凡，大概母亲们都要忙着包粽子就忘了赶孩子们上楼休息。我们几家孩子靠着微明的星月之光，在道地上互相追逐，互相嬉闹着。一大群和我一样的疯丫头，嘻嘻哈哈跑进西北角数数明枪嫂包了多少粽，跑进东北角看看孟纯阿姆包了什么粽。母亲数落我不像姑娘样，放牛放惯了，和牛一样疯野。
端午到了
被母亲一批评，我也就安静下来，静静坐一旁望着母亲包粽子。母亲看我学她包粽子，便放慢节奏一步步分解给我看，我学着她的样子做。只见她拿起两片粽叶，一上一下交叠着，将粽叶三分之一处折成漏斗状，将糯米一勺勺舀进漏斗中，舀至漏斗口，用右手三个手指轻轻一压，便将粽叶往里包裹，四层粽叶一层层包裹严实，母亲说别小看这裹粽叶，包裹不严实要漏米，包裹太严实，煮熟过程中要炸裂，还不容易熟。我看得明白，做起来却难，始终包得不成样子。我惊疑包粽子还有这学问？母亲说别看一些小细节，往往一个小细节就坏了大事呢。包粽子和做任何事情一样都需要耐心细致，还需要熟能生巧，你现在看到技巧却没有真正实践，因而未得到真正的技术。母亲边说边扯上一根细长的棕绳，细细密密地缠绕。一个个棱角分明的斧头粽在母亲的巧手下成型了。母亲还会包三角粽，三角粽只要一片大粽叶就行，先把粽叶卷成三角锥体，然后往里装满糯米，封好口，扎紧棕绳。一个个精致的粽子从她这一兜一包中诞生了，简直可以称得上艺术品。
端午节
等母亲的粽子一下锅， 父亲 早已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添柴加火，只听得灶膛里噼噼啪啪火苗乱窜。不出半个时辰，一大铁锅的粽子就在大锅里受着沸水的洗礼。白色的蒸汽在屋里飘散开去，同灶间的三叔婆家的大锅里也沸腾了，顿时白雾弥漫着屋子的每个角落，妹妹说我们家成了仙境了。妹妹形容得没错，粽香触动着我们的嗅觉，嗅觉勾起口水一次次回流，能不像感觉仙境吗?
南方粽代表，个不大别致
冬叶裹糯米，外形如锥子
绿豆咸蛋黄，莲子五花肉
入口咸不腻，料足味道香
这一个晚上，我们都在粽叶的清香中梦游周公，梦被院子里的大人们笑声惊醒了。一醒来，我和妹妹们 蹬蹬蹬 跑下木楼梯，三两步跑至灶台边，闻着灶台上钢精锅里的粽子，一阵阵清香直钻鼻孔，口水从嘴角滑落。母亲早已在八仙桌上放上一碟白糖。她笑着对我们说，想吃斧头粽和三角粽自己挑选，但必须吃完。
五彩绳
母亲从橱柜里拿出几根彩色丝线，看她左右编制，三两下就成了一根五彩绳，戴在我们姐弟四人的手腕上。母亲嘱咐我们必须戴三天，三天之内不允许拿掉。她神色凝重望着我们，说这是避灾、除病、保安康。后来读过苏轼的《端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欲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果真端午有系彩线挂香袋之说呢。
母亲在白酒里倒上雄黄，在小孩额头写一个 王 字，双手和双腿涂得红红黄黄的。我不喜欢被她涂得这么难看，瞥见母亲端碗来，我就拔腿就跑，母亲也就拿我没办法。然而二妹的双脚一到初夏就被蚊子叮咬得烂洞出浓，所以她总被母亲强迫涂得像个小丑。院子里其他的小朋友也难逃一劫，一个个手臂上，双腿处涂得红红黄黄的晕。
母亲把剩下的雄黄酒洒在屋子的墙角，她说蛇最怕雄黄酒，端午日洒过雄黄酒，蛇就不会进屋了。端午除了系五色线和洒雄黄酒，还有一道程序是必不可缺的，就是在门上贴菖蒲，菖蒲做成长剑的样子。母亲贴菖蒲的神情很虔诚，这专注的神情，眼睛紧紧盯着这绿色植物，生怕人家偷了她的菖蒲，只见微微上扬的嘴角上漾着清浅的笑容，挺直的鼻梁上涔满了密密的汗珠，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母亲叮嘱我们不可随意取下菖蒲，这菖蒲剑会挡住邪气进家门的。
母亲很重视端午这个节日，从选粽叶、棕绳就不马虎，选菖蒲更是细心。母亲说这个节日不单纯就为了过一个节吃几个粽子，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到底是谁，她又说不上来。恰好父亲从田垟头回来了，他洗把脸招呼我们坐下，然后他一边吃着粽子一边给我们讲 故事 。他说这个节日和屈原有关，屈原这个名字就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具体的内容这么多年早忘了。后来上了学，学了屈原的《离骚》、《天问》、《九歌》等不朽的诗篇。诗篇中字字句句中是他追求真理的探索精神，哪怕他被流放，也不忘忧国忧民。公元前278年，秦军攻破楚国京都。屈原眼看自己的祖国被侵略，心如刀割，但是始终不忍舍弃自己的祖国，于五月五日，在写下了绝笔之作《怀沙》之后，抱石投汨罗江悲壮而绝望纵身一跳，以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爱国主义乐章。汨罗一江，成了中华民族精神世界里，最为悲壮的千年之痛。百姓对屈大夫投身身亡，哀痛异常，纷纷涌到汨罗江边去凭吊屈原。百姓纷纷做了粽子扔进江里，希望粽子引开鱼群，不再啃咬屈原的肉体。端午节吃粽子的来历就这样延续了两千多年，吃起端午粽就不由想起这位投江的爱国大夫。就如宋代 诗人 张耒这样赞颂他 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千百年来，屈原精神像一座灯塔，一直激励、鞭策、引领着一代代中华儿女披荆斩棘，奋然前行。一枚小小的端午粽子，不仅仅为了舌尖的美食，也不单单是为了小家庭的团聚，而是承载了一种民族精神，有了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
徐丽娇 杜桥文学 |
|
发表于 2022-1-26 18:5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