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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父亲！您能听得见吗？女儿又在呼唤您了。
十五年了，女儿时常想起您。女儿今天又踯躅在夕阳下，风不断地将女儿脸上的泪水吹干，然而眼泪似乎供之不竭，随即又流下来。
十五年前您离开了我们，我看见了太阳的眼泪，流到我的一身孝服上，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捧接住，我知道，那里面溶着一颗爱我的灵魂。
父亲，想起您，我又想起那间老屋。那间座落在偏僻村庄的老屋；那间您被打成右派时居住的老屋；那间我们一家人得以苟延残喘的老屋；那间充满爱的，记载着我的成长道路的老屋。老屋中，浸透着父亲对我们姊妹四人的爱与寄托。
在那 书读得愈多思想愈反动 的文革时代，由于 智育第一 、 分数挂帅 、 白专道路 等受到猛烈批判，大中专学生毕业纷纷上山下乡，学校教学秩序非常混乱，且以毛泽东思想为主课，基础知识被大大削弱，社会上出现在校生不愿上学认真读书的思潮，学校教师干脆 停课闹革命 ，莫名其妙被扣上左派或者右派的帽子。在那样读书无用的时代，您没有忘记自己是个教师，您把曾经给过无数学生的爱又倾泻在儿女身上。于是，通过您削得光溜溜的木棍棍，女儿学会了数数字；从糊在墙壁上的旧报纸上，女儿认识了大写的 人 字......没有气吞山河，没有豪言壮语，父亲是 生活 在夹缝中为儿女挤出一个小角落。
您依然热爱生活，虽然课教不成了，书也被焚尽了，养的花草也被当作 尾巴 割掉了。如此沉闷的生活没有削弱您对未来的希望，您同我们在煤油灯下讲那些美妙的神话和古代英雄的爱国 故事 ，在我们姊妹四人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纯正的种子。虽然外面是残酷冰冷的世界，但我们的老屋中却充满融融爱意。
少时无知的年龄，不言苦恼，不言惆怅，不言悲伤。只记得跟着父亲，在那旱得冒烟的路上，顶着夕阳，披着星光，撒下一路颠簸，丢下一身疲惫，收获微薄的金秋。是父亲告诉我们，劳动艰辛，劳动平凡又伟大。
从一个知识分子沦落为一名劳动人民，是非常地被邻里看不起，记忆最深的是一年冬天，我家的秧田缺水，父亲找到上田的冉家匀些水救急，但他们家自认有九个儿子不会求人，大概还有对臭老九的鄙视心理吧，怎么求都不肯。父亲为了全家的生存还是毅然决然挖开了冉家的水田缺口，水哗哗地流下来，也惹得九双脚步随着纷杂踏至，文弱的父亲就被九兄弟乱拳打伤在地。我当时就像一只小猫蜷缩在角落里目睹着父亲被人打，然后那群恶毒的人扬长而去，我的眼泪就不知不觉的夺眶而出，滴在我热爱的家乡的土地上。当妈妈给父亲贴膏药时，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了，声音悲咽地说： 这是什么世道呀！ 一句话道出了整整一代人的控诉啊！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懂得了什么该爱，什么该憎。
父亲教我们用理智看世界。父亲很少抱怨，很少沮丧，很少气馁，也使我们养成坚韧、乐观、积极的性格。父亲用他正直的人品影响着我们，是父亲教我们诚实作人；是父亲教我们 瞎子门前三千客，个个都要和得来 ；父亲告诉我们世上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覆盖，唯有 人生 的脚印不可覆盖，每走一走都会永远留在生命的史页上，为一生的成败作最后的鉴定......
父亲终于等到了文化大革命结束重新返回学校讲堂，就在那三寸讲堂上育出了桃李满天，戴上了小学高级教师的荣誉称号，如此勤勤恳恳地在 教育 事业上奋斗了三十多年，退休后的父亲还时而奔波在我和弟弟的学校间。父亲是文弱，但您从没生过病，我从没想过您会那么早地离开我们，听到噩耗的那一刻，我竟无法相信那是事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会偶尔幻觉出父亲一脸微笑地站在我面前。我可惜父亲走得太早，可惜理解您太迟，可惜您没好好享过我一天的福。生为人子，您生时女儿没能侍您左右；您故去，我亦不能长守在您的墓旁。锥心泣血，原以为古人用字夸张，此时方得深悟，女儿就是泪淌成河，泪变成血，也流不尽这丧父的悲思呀！
父亲，您走了。关塞苍茫，江川历历，满目青松环郁郁，风烟流过浇青碑，有谁能为我拭去那反复流下的泪水，有谁能为我消除那反复出现的悲伤？
郭余果，爱涂鸦，借笔达意，迄今报刊杂志发表故事、随笔、散文近百篇，并在两次征文中获二等奖和优秀奖。天高地厚有限度，求知永远无限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写，是一种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也是操刀自我剖解的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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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8:5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