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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三大爷,四外八乡的人都称他是:梨铧上吊死了个秀才。因为三大爷不仅能写会算,更是远近闻名的 故事 筐-----会说书,酷爱说书。据说三大娘正是因为三大爷书说得好才嫁给他的。也正是因为三大爷只会说书,三大娘最终由离开了他。三大爷乐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门心思扑在说书上,简直就是位专业说书艺人。
我小的时候,还属于那娱乐文化荒芜的岁月。十大样板戏,几首革命歌曲天天重复,让人听得耳朵生茧,要说最高的艺术享受就是听三大爷说书。三大爷不像邻村的瞎书先生只会说 牛郎织女 孟姜女 画皮 等小段,他能说《封神演义》《隋唐演义》《三国演义》等十几部大书,一部书能说整整一个冬季,常听常新,天天都有新内容。三大爷的脑子里简直有个万宝囊,总有道不完的故事。
乡村的冬季寒冷而漫长。三大爷那温暖的老屋变成了全村人聚焦的娱乐中心,向往依恋的乐土。
天一挨近黄昏,三大爷烧好开水,泡好糊爆大叶(茶水)搓好旱烟,只等听众上门。天一抹黑,吃过晚饭打着饱嗝的庄稼人便陆续的聚拢来,挤满三大爷的小屋。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挤了一屋子,就连锅台上都是。屋外寒风萧萧,屋内热气腾腾。但等三大爷一落座,须眉一挑,开讲,满屋肃然,都随三大爷穿越时空带到古代英雄豪杰,上界神仙,下界妖孽的世界里去了。
三大爷说书技艺高超。像 姜子牙兴兵伐纣 诸葛亮草船借箭 桃园三结义 五鼠闹东京 他都能根据故事情节和 人物 性格的需要用不同的语速语调恰到好处的描摹出来:时而轻声细语,如松林间清泉潺潺;时而声如洪钟,如山涧瀑布飞泻。说到高潮处,手舞足蹈,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加之适时的口技表演,将人们带到那刀光剑影,人欢马嘶的古战场。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的听着,感情的潮水随着三大爷的讲述、表演和一颦一笑而忽缓忽急,时起时落。直到三大爷拖沓长音调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 人们方才心满意足而又恋恋不舍的散尽。
每晚听三大爷说书是全村人业余 生活 中不可或缺的事情。多少疲劳困乏,多少落寞愁闷,都在三大爷的老屋里烟消云散。感谢三大爷,是他 在我们荒漠的精神家园里开辟出一片绿洲。使得全村人在那单调乏味,苦闷无奈的年代里寻得乐趣,思绪万千,甚至心存 梦想 。
说书的三大爷伴随我走过童年,走向青春。当我上小学时,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春天的故事令经济飞速发展,令人目不暇接,先是 戏匣子 收音机夺走了三大爷的大部分听众,虽说刘兰芳讲得也不比三大爷好多少,但人们还是愿意听那充盈着磁性的 假男声 后来 家庭小电影 -电视机把三大爷的听众诱惑的五迷三倒,最后一个也没剩下。
当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的歌回荡在村庄上空时,三大爷的老屋里冷清如水,空空荡荡。泡的茶凉了,搓的烟潮了,再也无人光顾三大爷家。黄昏时分,三大爷常倚门而立,偶有人路过,只是尴尬的招呼一声就疾步离去。三大爷常自言自语:电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那段日子,三大爷一下子老了许多。不久,天近黄昏,他就关门闭户。终于有一天,连窗户玻璃和门缝都用牛皮纸糊上了。后来我想,当时三大爷一定是被我们伤痛了心。
后来上了大学,直至参加工作,离开家乡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三大爷。听说他过得还好,精神也不错,只是一落晚就关门闭户的习惯一直没有改,也从不到别人家去看电视。唉,可怜的倔强三大爷。
今年春节后回娘家,提起三大爷,家母告诉我,三大爷已于年前辞世。三大爷年逾八十,无疾而终,幸甚至哉。家母还告诉我,在为三大爷操办后事时,同他的柜橱里放有一台12英寸的电视机。
哦,我可怜可爱的说书三大爷!
【作者简介】程新颖,自名傲菊独秀,山东省优秀青年写作教师,高唐县作协副秘书长,高唐县最佳作家,现供职于高唐县第四实验小学,副高级五级,山东省骨干教师,自幼酷爱文学,勤于撰稿,曾在《中国 教育 报》《教师语文报》《小学语文报。教师版》《山东文学》《山东教育》《山东法制报》《聊城日报》《聊城教育》《高唐州报》《文泉》《我们的精彩 人生 》《在场微散文》《旅游作家》《青未了》《槐树街183号》《第五季微刊》《山石榴》等报刊及媒体发表多篇 诗歌 ,散文及新闻稿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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