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源: 墨上尘事
沧海桑田般的 爱情 ,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想起,还是那么的美好。离开一个人的痛,想念一个人的苦,往事涩涩地爬上舌尖,一点点袭来,又一点点隐去,散漫的重重叠叠的碎影,在血液中涌动澎湃,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火灼般的唇,似饮了红酒,醉卧在他的怀里
她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不可触摸的冰山角落,瞬间在心底融化,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花样的青春年华,像一根无法磨钝的刺,反复探出头来扎在她的心上,唤醒了她所有的过往,那个背着小包,一路向北的小女孩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十九岁那年暑假,她刚刚高中毕业。
天空瓦蓝瓦蓝的,路旁的小树碧绿碧绿的,阳光正好映衬着她白色的连衣裙。寂寂的风亲吻着她的脸颊, 生活 是那么的美好。
她骑着家里唯一一辆永久牌脚踏车,去离家十几里路镇上的一个福利厂打工。因为是福利厂,所以厂里有很多残疾人。
她被荣幸地分配到检验车间。车间有三个女孩,她的到来,被外称作 四朵金花 。
她知道 金花 是比喻漂亮女孩的。她一度自卑地以为自己很丑,私下里她又重新揽过镜子考量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那个黄毛丫头变得白里透红了,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格外清澈。
她不知道,也许正是因为这双眼睛给她惹了祸。
一个帅气阳光的男孩闯进了她的视线。
他慷慨大方,乐于助人,人缘非常好。厂里所有的人,无论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喜欢接近他。本来他学习成绩很好的,考个重点大学都没有问题。
可是十六岁那年,他得了骨坏死。他不得不辍学去北京治腿。他是家里的独子,本来家庭条件很好的,可这场病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的腿虽然治好了,可是留下了轻微的后遗症,走起路来有点跛。
本来他已经认命,上班吃饭,吃饭上班。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治疗,可是她的闯入,像一束光一道电,一下子照亮了他整个生命,唤醒了他对生活所有的激情和欲望。
他负责在车间洗料子,他洗得特别麻利,手脚也快,人家休息他不休息,他只为早点洗完,脱下水鞋套袖去检验车间看看她。默默坐在她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不着边际的话,说 校园 、说同学,说他想念同学了,她一边干活一边听。
她不知道他为她买了笔记本,她不知道,本子的扉页上贴着她的一张照片,她更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那是他发动了他的哥们,费尽千方百计辗转多少个人的手,好容易要到的一张照片。
全厂都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每天晚上对着照片诉说,诉说他的自卑,诉说他的无奈,诉说他的痛苦,还有他无望的爱情。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他有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看到,能不能看到,他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不写他会崩溃。
他写满了整整一本。
她的暑假快结束了,她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他的笔记本。是他的一个铁哥们瞒着他,悄悄偷出来塞给她,又悄悄还了给他。
那天晚上她坐在灯下,橘黄色的灯映着她的脸,温馨得像一幅画。她一口气读完了,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爱情?是拯救还是灭亡?她只知道在那瞬间,有一种心疼紧紧地揪住了她,她只有一个念头,不再让他受苦了。
开学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见见他,他来了,远远地她看见了他高大的身影。黑暗中,她什么也没说,颤抖着双手一把抱住了他,他哭了。摸索着用胡子扎疼了她的嘴唇,她躲闪着,眼里全是泪水。
不久,她把他带回了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以为那个爱她如掌上明珠的 父亲 ,也会像疼她一样疼他,接纳他。她单纯得不懂什么叫门当户对,什么叫人言可畏,她看着亲爱的父亲,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暴跳如雷,像狮子一样吼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我滚,滚,滚。你想害死她吗?她还要上学,大好的年华,你有什么资格,你配吗?撒泡尿照照
她吓得大哭起来,她拉着他一起滚出了家门。抱头痛哭。
刹那间,她才懂得世界上最温暖的是爱,最薄凉的还是爱。一边站着父亲,一边站着他。
哭了很久很久,他站了起来,月,我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这颗真诚的心,我一无所有,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答应我,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去北京治腿,治好了,我会来找你的,等着我,一定。
她咬着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去了北京,她没有去送。他不知道她被父亲锁了起来,他不知道父亲像疯子一样折磨她,骂她。你做梦,你休想嫁给他,除非我死了,你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他躺在医院里,什么也不知道。每天无助地闻着刺鼻的药水味,他在医院的尽头张望,总会看见他的月微笑着向他走来,他每次张开双臂想要搂着她,每次都搂个空。他想像着她的模样,她读书的样子,写字的样子,吃饭的样子,她该上学去了,真好。
他乖乖地配合着医生,穿刺,抽血,左手插着针管,腾下来右手,他半趴着挣扎着要给他的月写信,谁劝都没有用。他每天都在泪水中沉睡,每天又在睡梦中笑醒,他梦见他的腿好了,他拉着月的手,在草地上奔跑,欢笑
他赖在医院里哭着不肯出院,他跪着求医生治好他的腿,无论花多少代价,无论有多痛苦,他愿意,他能忍。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把狠狠地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他终究还是出院了。
不再给她写一封信,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字。他任性地砸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哭着跳着喊,我要结婚,就现在,只要是女人就成,随便。
他的 父母 亲吓坏了,动员了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终于给他张罗好了一门亲事。他闪电般的定亲了。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去喝了喜酒,他那天喝得烂醉如泥,不醒人事。
只有她不知道,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在闪闪躲躲,她无从打听,她想知道他出院了吗?为什么不给她写信了?没有人肯告诉她。
最后,她还是知道了。
她什么也没说,咬破了嘴唇,躲在被窝里哭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她起来了,对着镜子说,那个女孩真好,至少比我勇敢,谢谢你拯救了他。
作者简介:
镜中月(秋凉、心更冷),女,70后、幼师。爱好文学、舞蹈、绘画,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月光如水的夜晚,喜欢用纤弱的文字取暖。曾经发表散文数篇,《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去了》,《花开半夏》,《愿世界温柔以待》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