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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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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
今年4月，安徒生已经199岁了。
如果要推举对20世纪中国人产生影响最为深刻的外国作家，那么安徒生（1805 1875）无疑是最佳人选之一。自从安徒生童话传入中国以来，这位世界童话大师的作
品一版再版，风行百年，至今依然是少儿读物的长销书、畅销书。有人戏言：安徒生童话不但丰富了几代中国孩子的精神食粮，而且养活了无数图书出版、编写、发行行业的从业人员。
童话大师安徒生本身就是一部童话。1805年4月2日，安徒生出生在北欧丹麦中部富恩岛奥登塞小镇一个鞋匠的家里。安徒生在他晚年写的自传中这样描述他的一生： 人生 就是一个童话。我的人生也是一个童话。这个童话充满了流浪的艰辛和执著追求的曲折。我的一生居无定所，我的心灵漂泊无依，童话是我流浪一生的阿拉丁神灯！我所走过的每一个城市就是我生命旅程中的一个个驿站，记录着一个个丰富多彩、变化多端的 故事 。我体验过什么是贫苦与孤独，后来又经历过豪华大厅中的 生活 。我知道什么叫做被奚落与受尊重，我曾在冰冷的暗夜中独自流泪，承受失落 爱情 的苦痛；也曾在如潮的赞语中体味收获 成功 的 快乐 和 幸福 ；也曾与国王驾车流连于阳光和煦的阿尔卑斯山中 这是我一生历史的一个个篇章。
安徒生的早年是不折不扣的丑小鸭，而他最终却被证明是受世人崇敬的白天鹅。虽然他一辈子单身，但他却以168篇童话赢得了全世界一代又一代不同肤色的少年儿童的喜爱，他成了永远活在孩子们心里的童话之父。世界儿童文学的太阳是从丹麦地平线上升起的，安徒生这个响亮的名字如今已成为丹麦王国进行对外交流的 文化名片 ，而以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为原型塑造的耸立在哥本哈根海边的小人鱼雕像则已成了丹麦国家的象征。一个作家的作品能与国家的名片和象征联系在一起，除了安徒生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人了。
早在少年时代安徒生就十分向往中国，希望有朝一日能到这东方古国旅游，但是他的这一夙愿始终没有实现。20世纪初叶，安徒生终于骑着《野天鹅》，带着《卖火柴的小女孩》、《拇指姑娘》与《安琪儿》，从遥远的北欧起飞穿越万水千山，来到他生前向往的中华古国进行 精神访问 ，他将《世上最美丽的一朵玫瑰花》 由168篇童话构成的《一本说不完的书》，送给中国的孩子们。从此，安徒生的名字深深地植根在了中国，他的童话成了亿万中国孩子精神家园的宝贵财富，直接参与了中国孩子精神生命健康成长的系统工程建设。
安徒生的名字第一次传入中国是在1913年，当时的译名是安兑尔然。郑振铎说过： 使安徒生被中国人清楚认识的是周作人。 1913年9月，周作人在《 教育 部编纂处月刊》发表的《童话略论》中作了这样的介绍： 今欧土人为童话唯丹麦安兑尔然Andersen为最工，即因其天性 自然 ，行年七十，不改童心，故能如此，自郐以下皆无讥矣。故今用人为童话者，亦多以安氏为限。 同年12月，周作人又在他家乡浙江绍兴的刊物上发表了《丹麦 诗人 安兑尔然传》，全文约三千言，向中国读者第一次介绍了安徒生的生平与创作，赞其童话 取民间传说，加以融铸，皆温雅美妙，为世希有 。
安徒生的童话作品第一次被译成中文是在1914年，第一位译介者是刘半农。1914年7月出刊的《中华 小说 界》第7期发表了刘半农翻译改写的安徒生作品 滑稽小说 《洋迷小影》，这篇作品就是安徒生的名作《皇帝的新装》。刘半农在译者引言中说： 是篇为丹麦物话大师安德生氏（1805年至1875年）原著，名曰《皇帝之新衣》，陈义甚高，措词诙谐 按照当时中国翻译界根据 国情 任意增删改写译文的风习，刘半农也将安徒生的这篇名作作了删改，但他却是第一个将安徒生童话作品转译到中国来的。自刘半农以后， 五四 以前翻译安徒生童话的还有孙毓修、周瘦鹃等人。1919年1月《新青年》第6卷第1期发表了周作人翻译的《卖火柴的女儿》，由于《新青年》影响广大，安徒生童话很快引起了国人的关注与兴趣。
中国人第一次看到安徒生肖像是在1917年。1917年3月上海中华书局出版了由周瘦鹃翻译的《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书中刊有安徒生童话译作《断坟残碣》，文前有作者简介《亨司盎特逊（1805 1875）小传》，并冠以安徒生的肖像。这使中国读者有机会第一次目睹这位童话大师的风采。
安徒生童话的第一个中译本是1918年1月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的《十之九》，译者陈家麟、陈大镫，但此书却把丹麦安徒生误署为 英国安德森 。全书用文言翻译，收入《大小克劳势》、《国王之新服》等6篇童话。第一部用白话文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单行本是由赵景深翻译、1924年6月新文化书社出版的《安徒生童话集》，收入《小伊达的花》、《豌豆上的公主》、《坚定的锡兵》等14篇童话。
中国媒体第一次全方位介绍安徒生及其作品的是1925年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小说月报》八、九两期连续推出的《安徒生号》。1925年是安徒生诞生120周年与逝世50周年，《安徒生号》总共刊载了安徒生译作22篇、评论与史料13篇，照片与插图21幅。主编郑振铎在《卷头语》中高度评价安徒生，认为 安徒生是世界最伟大的童话作家。他的伟大就在于以他的童心与诗才开辟了一个童话的天地，给文学以一个新的样式与新的珠宝 。文学研究会以特殊规格，大规模地介绍一位外国儿童文学作家，这在中国文化史、文学史、报刊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从此，安徒生童话才开始在中国得到了广泛传播与接受。
20世纪下半叶影响最大的安徒生童话中译本当推叶君健（1914 1999）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全集》。在叶君健以前，安徒生童话的翻译主要是通过英文、日文等的转译，而叶君健则是直接从丹麦文翻译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先后于1955、1958、1978年多次出版了叶君健的译本。叶君健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在我国翻译史、儿童文学史、中外文学交流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并创下了多个纪录。从阅读、比较、选择，到选译、注译、全译，从多次访问作家的祖国与 故乡 、收集资料到撰写作家评传与研究论文，从出版安徒生童话选本、注释本到全集，叶君健前后花了整整40余年时间，呕心沥血投入安徒生童话的翻译传播工作。他的译作多达数
十种版本。累计印数近千万册。尤其难得的是，叶君健本身就是一位卓越的小说作家与儿童文学作家，因而他的语言功底和译文的 信达雅 都达到了极高水平，而且充满童话本身纯真的儿童味。叶君健的杰出工作使安徒生童话在中国得到了极大的普及与提高。在中国，人们只要一提起安徒生就会想到叶君健。安徒生因为童话创作的巨大成就荣获 丹麦国旗勋章 ，而叶君健也于1988年因安徒生童话翻译的贡献荣获了 丹麦国旗勋章 。在丹麦王国，这一勋章代表着一个封号，世界上还没有第二个翻译家获得过如此殊荣。叶君健与安徒生这两位东西方童话翻译家和作家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世界儿童文学与中丹两国文化交流的光荣史册上。继叶君健之后，另一位翻译家林桦也是直接从丹麦文翻译安徒生童话的。1995年安徒生诞辰190周年之际，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林桦翻译的《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新译本）》，林桦本人也因此荣获了丹麦王国的 安徒生特别奖 。
据统计，中国学者在1949年以后撰写的安徒生研究论文达150余篇，主要集中在 文革 以后，中国人撰写的第一本安徒生传记是叶君健著的《童话作家安徒生》，此书于1955年11月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第一本安徒生研究专著是由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浦漫汀教授撰写的《安徒生简论》，此书于1984年4月由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8．7万字。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出版的有关安徒生研究著作还有叶君健著的《不丑的丑小鸭》（1984）、《安徒生名作欣赏》（1999）、孙建江著的《飞翔的灵魂 安徒生经典童话解读》（2004）等。此外，台{1}湾省青林国际出版公司也于2002年出版了《2002安徒生童话之艺术表现及影响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安徒生是不朽的。安徒生童话超越时空，传遍全球，不但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少年儿童的精神生命，带给他们感动、快乐、爱与美，而且深刻影响着全球儿童文学作家的审美创造与价值取向。为了弘扬安徒生的人文理想与童话精神，从属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特别设立了国际儿童文学的最高奖项 国际安徒生奖 。该奖分设文学奖与插图奖，文学奖从1956年起开始颁发，而插图奖则是从1966年开始颁发的，至今已有22个不同国家的25位作家和19位插图画家获此殊荣。我国著名童话作家孙幼军因其童话创作的成就，于1990年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的提名奖，孙幼军也就成了第一位获此奖项提名奖的中国作家。此后，著名儿童诗人金波、著名儿童小说作家秦文君，也分别于1992年、2002年获得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2003年，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少年儿童读物出版工作委员会和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中国分会（CBBY）决定设立 中国安徒生奖 。据该奖评奖章程规定： 中国安徒生奖 获奖者将作为CBBY向IBBY推荐的 国际安徒生奖 的惟一候选人。据悉，著名小说作家曹文轩与插图画家王晓明，已被列入2004年国际安徒生奖候选人名单。随着新世纪儿童文学创作的深度发展，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中国儿童文学作家与画家获得 国际安徒生奖 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2005年是安徒生诞辰二百周年，为了纪念这位世界文化名人与童话大师，由文化、经济和贸易各部门牵头的丹麦王国政府、安徒生故乡奥登塞市政府等机构共同组建了 安徒生基金会 。基金会作为组织者，将在丹麦国内外范围规划、协调并推动安徒生二百周年诞辰庆典。这个周年纪念活动定于明年4月2日（安徒生出生日）至12月6日在安徒生的祖国丹麦、中国以及其他国家以重大文化节日的方式全年举行。2004年2月27日，安徒生诞辰二百周年全球庆典揭幕仪式 安徒生和中国正式发布会和自助餐会 在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隆重举行。正在中国访问的丹麦首相安纳斯·弗格·拉斯穆森出席揭幕仪式，并发布了庆典活动中丹合作的重大项目，其中包括举办现代视觉艺术展、儿童绘画比赛、演出童话音乐剧和出版最新版《安徒生童话全集》等30余项活动。2005年安徒生和中国的周年节庆活动将由中国文化部、丹麦驻华大使馆、安徒生基金会共同举行。拉斯穆森首相深情地说： 我相信夜莺的歌声，它将把安徒生的问候，带给每个热爱他的人。
有的人死了，世人不再说他。有的人死了，世人还在不断地念叨他、纪念他、阅读他。199岁的安徒生正是这样一位被世人广泛念叨、纪念、阅读的人，而且念叨、阅读他的主体是一代又一代的少年儿童。活在孩子心中的人是永远年轻的、快乐的、幸福的，永远不会消失的，正如童话不会消失，童年不会消失一样。
选自 《中华读书报》2004-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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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1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