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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尧隆
在暮阜山与洞庭湖东北角交接处有一小村庄,因随着地质的变化,云梦泽逐渐缩小,形成白沙洲。年长日久,洲上便有许多野生桃树,茂树成林,有一弯碧水从桃树林流过,故取名桃林河,我的家就在桃林河畔。
桃林象中国江南水乡其他乡村一样,也有幽深,寂寥的一青石板麻石板铺成的小巷,桃林河从村庄中间划过,将村庄一分为二,其间一座岁月斑驳的石拱桥,横跨河的两岸,石拱桥下流淌着小镇人间烟火的情怀。
小时候的 故乡 是不浓妆淡抹的姑娘,静静地躺在山和水的臂弯里,宁静而祥和,人们依河而居,整个水乡的韵味随着水面上的乌蓬长篙,小船稳荡趁风飘地荡漾开来。
黛青色的矮墙和长满青苔的黑色瓦屋屋脊在桃花林中若隐若现,河堤两岸,柳树掩映,阳春三月春风刚刚吹绿时,长长的柳枝抽出鹅黄色的嫩芽随风飘舞,人间烟柳处,惹得杨花如雪。傍晚散学归来的娃儿们,有的趁着柔软的春风放起了凤筝,有蹲在河岸边,看大人们攴一渔竿,钓一河春色。
桃林河春来河水绿如蓝,初盛的河水,姑娘们低头濯足,手是红酥手,腿是白莲藕,水是碧玉镜,镜中几枝带雨的 桃花 。姑娘们长长的睫毛是桃蕊,粉朴朴的脸蛋是桃瓣,红润润的皮肤是桃花色。猛然,有一姑娘羞答答捂住水灵灵的双眸,水中圆领衫半掩半开 羞得女姑娘满脸飞霞,红了半池春水。
清晨,村子里炊烟渐次,半山仍有烟雾弥漫,山间云生。一家老少围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桌旁,娃儿们急切地将红苕稀饭端上桌,和着咸菜先开始吃了。早早地,太阳从东边山顶微微透出点光,随着村子里的鸡鸣渐响,好像豁的一下撕开了一道口子,村子陡然之间亮亮堂堂起来。
上学的时候,我们这些娃儿不走大路,总喜欢沿河堤坡走,因为我们常常能远远地看见河滩上的草丛里白白的鹅蛋和白青色的鸭蛋,这一路走来收获不小,我们这些娃儿都你争我抢地捡蛋,放鸭人也不生气,还笑着说在外的鸭子是要野蛋的。谁捡到了就归谁。我们这些娃儿跟捡了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路过的大人们走过来故意调侃我们,说鸭蛋是他们鸭子野在外面的,我们反正不给,因为那是我们上学包午饭的最好的下饭菜了。
父母 们早已在田中开始干活,拿着青青的秧苗插满水田,赶早的太阳还似个娇羞的小姑娘,热不起劲来,到了中午。便变得凶狠火辣起来,毒辣辣的直晒得人汗流夹脊。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在这样看天吃饭的地方,挖一下锄头拜一下天的乡亲们早已与二十四节气融为一体,他们看天就知道天要刮风下雨或晴天丽日,比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还要准确无误些。
每到收早插晚农忙时节,家家户户的田里都是来帮忙的人。收早插晚在乡下劳力是比较紧张的,大家互相岔开来帮忙,衣衫简朴,邻里相互相帮之气比那烈日下吹来的阵阵清风还要让人舒适 开心 些,乡村里的农事,不是某个人的和某一家人的事,是整个村子里人的事。火辣辣的太阳在头顶上,但是农忙的人扯起嗓子唱起了山调调,这边几声刚吼过,那边就接起山调调吼起来了,你一阵,我一阵的,好不热闹。这方山水时不时就醉在这样的欢歌笑声里,这样的情怀怕是比放了几年的桃花酒还要醉人些。
忙了一天的人们仿佛总是感觉不到累,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大家匆匆回家吃了夜饭后便到村子里的禾场上乘凉。夕阳还隐隐地挂在西山的树梢上,恋恋地不愿沉下去,惹得那一片山和一片水都染了些夕阳红,远远地看晚霞铺满了桃林河,微风过去,泛起了层层微微波浪,揉碎的晚霞就这么碎碎的铺着,让人心神愉悦。
夜色慢慢来临,来禾场里乘凉的人越来越多,由于昼夜温差大,禾场隔桃林河不远,一下子就凉下来了, 父亲 把刚晒干的稻草须须和豌豆藤燃起一大堆烟火,既驱赶了蚊虫又增添了气氛,我们一伙小娃儿围着火堆蹦啊跳阿,唱着儿歌,做着游戏,然后用小棍棒扒在火堆里爆开的米花花吃。大人们则抽着旱烟,听隔壁的黄二爷讲《三国》,讲《薛平贵征西》。女人则坐在一起缝补衣服,扯家常。
夜渐深,风如水,草木都沾了露,叶间聚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儿。也差不多闹腾够了,有人打着呵欠搬着椅子往回走,大家便都慢慢散了,临走还不忘问问谁家明天还需要帮忙。
人散后,村子立即就静下来了。夜深,月色如霜,整个村庄清景无限,安静得只剩下山野吞吐河水的叮咚。远山天边七八个星光闪烁,近处月光晃悠,整个村庄就这样静静地睡着了。
待到秋阳时节,家家戶户谷物满仓。人人脸上泠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以山水为底色,以故乡为剪影,时光随着桃林河静静地流淌,一直淌进我的梦里
作者简介:李尧隆,湖南临湘人,现居四川西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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