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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桃花又要盛开了,我又想去桃花溪。
桃花溪,位于平利县的广佛镇,距县城十五公里,交通十分便利。去悟真观、天书峡、正阳大草甸都从桃花溪前经过。除非是有目的性的旅游才舍近求远。否则,桃花溪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会无声把你拦下来,邀你就近去看桃花溪!
桃花溪,一道没来得及展开的画屏!
桃花溪,一直沉睡着的山高水长!
人总会胡思乱想。桃花溪,顾名思义,一定是桃树夹岸,落英缤纷。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桃花如此受人尊崇,缘于它有驱鬼避邪的作用。在那遥远蒙昧的古代,桃树无疑是除暴安良的侠木。且不说血肉之躯的凡人了,就连天上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的王母瑶池里也是满园蟠桃。也许神和人是共通的,远小人近君子。致使母仪众神的王母娘娘娘也不能免俗。桃花的花朵很漂亮,在万木仍然萧瑟的初春,它最先盛开,由于先入为主,人们总是偏爱它。于是,桃花便成了一种美好的象征。往往在为某个地方命名时,最先都会想到它。用桃花命名的地方太多了,不胜枚举。那些用桃花命名的地方,不见得真有一望无际的桃林。也许只是一小片,或者三五株。古往今来,跟桃花有关的 故事 ,除了脍炙人口的《桃花源记》和桃园三结义,还有诗仙李白的趣闻。李白这人不仅才华横溢,喝酒也厉害。更要命的是这人恃才傲物,好不容易得到皇帝的重用,因得罪权贵和奸佞小人,不得不弃官而去。在泾州游历时他结识了好友汪伦。汪伦不仅用自家酿的美酒款待他,还领他去看十里桃花,品万家酒店。当他们兴致勃勃地赶到目的地,却让人啼笑皆非。所谓的十里桃花,只是十里以外的地方有一株桃树;万家酒店,不过是镇上一个姓万的人开的一间酒肆。他那首《赠汪伦》里提到的桃花潭水,兴许就是指的那次游历。
桃花溪里面肯定是有桃树的,不然,不会叫得这么响。
上次还是前年的秋天去的,那时花季已经过去了,花瓣早已零落成泥,而来年的花却还遥遥无期。春天去赏花,夏天去避暑。而那时时候去,会不会事与愿违,得不偿失?
其实不然,奥妙就在后面一个字。吃饭只是一个理由,要品的味道全部在菜里。没桃花,去看溪。桃花短暂,溪却四季如新。
二
择日不如撞日,那天趁着淫雨初晴,路面干爽,我们一家人顶着秋日的阳光奔桃花溪而去。
浮桥酷似岸和船之间的跳板。进入景区,首先就得踏上去。除此,只有退路,没有别路。景区门口和对岸隔着深不见底的水潭,如同冷兵器时代阻挡千军万马的护城河和八百里的水泊,让人望而却步。当然,还可以泅渡。但泅渡得具备游泳的本领,我想,没有人会为了去观景而担溺水的风险。桥梁和舟楫也行,但总是差强人意,那种铺张和忙乱,不及浮桥轻便简捷。
浮桥是最明智地,它能让人近距离地亲近潭水。浮桥与水高寸许,若是炎炎夏日,可以坐在浮桥上,把脚伸在潭水里,搅来搅去,感受那份凉爽自脚底升起。从浮桥上乘橡皮筏子也很方便。站在浮桥上,浮桥会微微地晃悠、轻轻地浮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拱来拱去。那种荡荡悠悠地感觉,让人以为站在武陵人捕鱼的小船上。
浮桥是由一米宽的竹排叠成的,上下两层,合在一起。下面一层不光起到浮力的作用,也稳稳地把上面的一层托住,这样,就可以保证在任何水文条件下不会洇湿游客的鞋底。竹排一个又一个相连着,成了长长地一串。曲曲折折,有些随意,蜿蜒着伸向对岸。像无数的竹排刚从上游漂下来,一到这儿就被人粗鲁地拦住了。于是,竹排就窝成一堆,你挤我我挤你,互不相让。挤来挤去,就串成了不规则的样子。
两山夹峙,趟出一股水来,这就是一个神奇。寻根溯源也就在所难免。沿着溪水而上,脚下全是不规则的石头拼成的。虽然刚铺设不久,但那不规则的石缝,与现代整洁漂亮的瓷砖和大理石形成巨大的反差、透露着年代久远的沧桑。好像是经过无数代人整修、补漏、填缝,才达到现在的样子。路边空旷的地方,植有许多一人多高的桃树。桃树枝条上褶皱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地摇动,不好意思地向游人亲切地打着招呼。再往里走,树木逐渐茂密,光线晦明不断。林里分外幽静,连只鸟儿也没有。偶尔能听见一两只秋蝉小心地叫着,生怕惊动了游客。走在林荫小径上,感觉不仅是潺潺的溪流被一床巨大的绿被遮盖着,就连那些傲视同侪的大山也是安静地躺在棉被里。沉默是大山的品质!它永远那么朴实、安静。这个大地之父,一直为一种信念亘古不变地仰望着。不像河心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奇形怪状的样子像一群捣乱的野孩子,赤身裸体不舍昼夜地踞于河心。也许它们是有灵性的,期盼着有一天与浣纱女不期而遇。或是,等到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待一群仙女飘然再来,趁机化成人形,掳去某个仙女的衣服,使她无法返回天庭,与其成就一段姻缘。
山和水的关系能用任何友谊来诠释。虽然它们有着本质的不同,甚至天壤之别,但它们是相处最和谐的,堪称万物的楷模。所谓的刚柔相济阴阳相生指的就是山水相依,它们的默契一直要到天荒地老。
山究竟是什么样子?那时一点也看不到了。全被身段苗条的树木挡住了。那些树木整齐划一地挺拔着,挺拔着,然后突然停下来,各自在头顶婆娑一下,天空就这样被它们遮住了。林子里斑驳陆离,地上全是一些绿色的植物,它们占据了每一寸空地。叶脉清晰,叶片闪着银亮的光泽,有的还开着小花。与那些高大的树木相比,那些植物太卑微太娇小了,娇小得有些微不足道。它们在自己争得的方寸间茁壮成长。在国人的眼里,这匍匐在地上的葳蕤就是一本生动的本草纲目。
也有被枯叶覆盖的,是那些野核桃,毛栗一类的叶子。那时正是野核桃的成熟的季节,核桃的果子从枝上掉下来,地上滚得到处都是。核桃的外壳已变黑,崩裂,露出里面坚硬的壳子。野核桃的果子非常坚硬,仁儿很香,但取仁很难。据说,用它做成手串儿或是握在手心,有辟邪活血健身的作用。辟邪也许有些迷信,但活血健身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些叶子年前落下的,都已经开始腐烂了。而叶子下面好像经过认真地打扫过,落叶只是一种伪装。
三
那天离景区开放还有两日,游人不多。无论人们相向着前行,还是迎面而过,都会无声地对视一下,算是互相打了招呼。那温和的眼神家人般地亲切。
栈道曲来拐去,时上时下,时断时续,说不出哪儿是开头?哪儿是结尾?桃花溪就被那一根黄带子死死地绑缚着,挣脱不得。像一条黄花蛇与青蛇热烈地交媾,难分难舍。有时,看那蜿蜒的栈道,让人想起沟渠边一种叫无娘子的藤蔓来,那是一种黄中透亮寄生在树枝上的植物,玲珑剔透,非常可爱,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根茎是什么样子?
浅铜色的房子在两处崖脚下矗立着,疑似乱世时临时栖身匆匆盖下的。样子老式,透着沧桑。两处房子,此起彼伏,互相看不到对方。如同两家不太和睦的乡邻,老死不相往来。实际上,他们各抱地势,像两处碉堡,一旦遭到袭击,就互相策应。当时,我生怕刮一阵大风,把房顶给掀掉了,茅屋被撕裂了,坍塌了。其实,那些房子很牢固,颜色也明朗,屋顶上的棕榈叶给人一种返朴归真的感觉。
阳光从左前方的山顶上照过来,整幢房子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恍惚足踏莲花的观音正冉冉降临。
凉亭锥形的顶子伞一样撑着,伞骨似的木条向四周流泻。六根古色古香的柱子不动声色地在下面站成一圈。远远看去,似农家露天灌满了粮食的谷囤。亭旁溪水潺潺,树木掩抑,凉亭隐隐地透出一股仙气。估计两个顽童一样的老道刚在那儿对弈,当我们接近时,自视清高的他们机警地化一阵轻烟,逸然而去。
有着浓郁异域风情的,是鸟巢一样建在树上的房子。房子木板搭建,门窗齐全。住在上面,避免被虎狼和蛇虫侵袭。于整日 生活 在阴暗潮湿的树林里的人,避免了好多的疾病。登高望远,视野也开阔,对周围的情况能够及早发现提前预警。
如果说,崖脚下的房子是古今相通,那么,那些树屋就是中外合璧。据说那种建筑,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原始森林里,还有那么一群住在树上的部落。
我们在一截截栈道上疾行,从一个个列石上跨赿。
转过一山,眼前一亮。在栈道突兀的露台上,有两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面对面地站着,还不停地出手比划什么?我脑子里当时就出现幻觉,感觉那女子是端午饮过雄黄酒后就消失的白娘子,或是刚与杨过走散的小龙女。但白娘子与小龙女万万是走不到一起去的,如同张飞和岳飞。彼时,我只能走幻入魔,认定她俩是从南天门溜出来的小仙女。这不奇怪,平利一直受神仙们的眷顾,无论是八仙,还是女娲,没少留下仙踪。那俩个小仙女可能是在桃花溪玩够了,耍够了,那会正为回不回天庭而争执不下。于是,就比划石头剪刀布进行裁决。其实不止她俩,河心干净的大石上有个仙女在浅睡,纤手托着玉腮。姿容缱绻,样子恬静。还有两个牵着手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而另一个则落在后边,蹲在水边,生怕那一袭拖地的衣衫浸入溪水,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够着,够着,两手心拘起一窝水来。
她们是不是神仙?走近了才知道!她们是不是神仙不重要,反正她们比神仙逍遥!如今,到处都创造着神话!许多人做出了只有神仙才做得出的事情,许多人也都过上了神仙过的日子!
四
水在那里最是多姿多彩的。缓坡的地方,汩汩地浸出一股泉来,悄无声息。崖畔上也挂着一束,像个喜欢模仿大人的孩子做出飞流直下的样子。所有的细流汇聚到溪里,欢快地流着。主流早已经超过了溪的概念,叫河更加确切。河水清澈见底,各种各样的石头清晰可辨,屈指可数。阳光从树缝中透进来,照着河水,碧波荡漾。河水清湍,淙淙流去。似乎为了印证 水至清则无鱼 ,水里一条鱼也没有。那些光滑没有棱角的石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纪的浸泡,估计都像河水一样柔软甘甜了。那么好的水,不知滋养了多少人家?养出下游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和精壮强健的男儿!也不知浇灌了多少庄稼?产出黄瓜籽一样粒粒饱满的稻子和金黄亮色的玉米。如今,那些散落的人家都已搬迁了。,有搬到镇里的,有搬到城里的。即使没有长途迁徙,也成片成片集中到一起,屋顶一样的造型,墙体一样的白净。传统的耕作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经济效益更大的规模化的农业。只是河水一如既往地流着,流着。它们先流出桃花溪,蓄在电站的大坝里,成为湖。湖里养着各不同的鱼。湖水先冲转水轮机,产生电能。然后扬长而去,供下游城里人尽情享用。
无论多么浮躁的心,在那里都会得到净化。好几次,我都想把手里的矿泉水倒进溪水里,然后重新灌上一瓶。我一度疑心塑料瓶子里矿泉水未必有那溪水新鲜和纯净。
水声也是丰富的。除了奔腾咆哮,一泻千里,在那里,能看到水在流动时不同的姿态,能听到水发出不同的声音。波光潋滟的深潭像一个个巨大的承露把水先集中到一起,然后坎儿井一样一个一个往下传。根据河面的宽窄,落差的大小,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长在浅水处,或是盘在河心石头上的,是吉祥草。
桃花溪又名瓮水沟。走着走着,一阵骤雨过来。寻声望去,深涧飞出一道瀑布。那种乍然一现,如同撩动的雪崩。也不知是哪支水族的劲旅杀开了一条血路才突出天河的重围,然后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上面泼下来!仿佛上面有一台永不停歇的粉碎机,正绵绵不断地把一张张玻璃吞下去,碾碎,抛掷。水全部成了粉末,湿淋淋的扬得到处都是,并发出嗡嗡的轰鸣声。轰鸣声在峡谷中盘旋着,感觉自己正处在一只偌大的水瓮里。于是,我就想,桃花溪不止是一个素面朝天的弱女子,她也有刚性的一面,偶尔也会吼两声,弄出一些响动来。
不管水经过怎样的撕裂溃不成军,一到潭底就迅速集结,汇成涓涓溪流,潇潇洒洒地往山外流去。
五
悬梯像个登山的勇士挂在峭壁上,傍着飞瀑上升,与飞瀑斗智斗勇。站在悬梯上,被飞瀑吞噬的感觉全部消失,同时也有了安全的保障。
在悬梯上奋力攀爬,飞瀑终于落在我们脚下。很多年没有那么长途跋涉和攀爬了,心里漾满了 成功 的喜悦。感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加入了仁者的行列,不声不响地走进智者的队伍。
出发时就已经是中午,时间不容许我们继续往前。想着在那白云深处,与天很近的地方, 土地平旷,屋舍严然 前面还有好多的地方没有去,很是遗憾。不过,留点余地也好,这次正好一饱眼福。
中国人历来讲究阴阳相生,天人合一。而且也认为,许多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寓意着好事成双。广东的丹霞山阴元石就是例子!大 自然 的奇观不是让人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暗示着里面蕴含的神秘力量。很早就有人曝出,桃花溪与九寨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虽然这话有点夸张,但到了桃花溪才知道,二者多么神似。只是,以前因许多原因没有来得及开发,桃花溪才像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躲在自家的柴房里。如今,政府通过大量地招商引资以及国家的大力扶持,相继开发出了悟真观、女娲庙、正阳草甸、天书峡、西岱顶等。这些景区已经走出去,加上茶饮品的配合,平利的元素已走进千家万户。随着旅游环境的不断改善,国道和高速穿境而过,便利地交通使得桃花溪从幕后走到前台。很快,会有大量的游客纷至沓来。届时, 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 的景象会在桃花溪再现。
旅程中,有首歌一直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着。如同电影的背景音乐,我在悦目的同时,也享受着 优美 的旋律。
有一天,也许有人会用这样动人地歌把桃花溪唱出去:
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总有一枝花朵在芬芳
作者简介:刘井刚,男,陕西省安康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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