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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悄悄地飘起了小雪花,不慌不忙轻轻盈盈的,海滨城市连下雪都是这样的优雅浪漫。
一看桌上的台历,才知道今天是农历的 大雪 ,触景生情,让我不由地想起了四十多年前在抚顺郊区老家打柴火的往事。
记得小时候冬天的气温要比现在低得多,手脚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是稀松平常的事。不但冷而且还冷的早,很应季当地的一句谚语: 小雪封山,大雪封河 。
一过 大雪 冰冻实了,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就要到大伙房水库对面的山里去打柴火了。在那个年代,柴火可是居家过日子头顶头的大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摆在第一位的。上了岁数的老人常常叨咕 会不会过,看看柴火垛 ,谁家的柴火垛大而且实成,街坊邻居都会羡慕这家人能干,会过日子。
因为要去打柴我觉也没睡好,借来的带车子(手推车)状况不太好,早早起床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胡乱吃了早饭,把妈妈刚烙好的在平时很难吃到的发面饼用毛巾包好揣在怀里,顶着星星便和弟弟推着带车子出发了。
不用找伴,走着走着天渐渐地亮了,就会看到同样去打柴的人也和我一样,仿佛被一条条丝线从曲里拐弯的街巷小路上牵了出来。等到土口子溢洪道口时,已形成了稀稀拉拉的长队,里面时不时地可以看见熟悉的面孔。谁都心知肚明也不用打招呼寒暄,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走。就像电影里战争年代革命老区人民推着小车支援前线的情景。
一眼望不到边的冰面上,一溜溜像蚂蚁似的人们在慢慢的蠕动着,刚才路上还显得拥挤的人们和车子,在偌大的冰面上渺小的是那样微不足道。
淘气的弟弟不知啥时候把他的 单腿驴 (自制的滑冰工具)和一副钢钎也放到了车上,一到了冰面就拿出来穿戴好,在车子旁边嗖嗖地滑着,十分惬意。看着穿着五花八门破旧衣裳,神情忍隐执着的打柴大军,我心里明白,就是再努力也赶不上那些起的比我早,车况比我的好,体力更强壮的人们。不用自己找,只要跟着人流走,就会到达有柴火的地方。
没有表也不知几点,太阳升的老高了,才看到 王八脖子 一条伸到水里的山丘。到这里离有柴火的地方就不远了,但是要割到好柴火,还要往里走。
走着走着,打柴的人们便悄无声息地隐进了不同的山沟里,仿佛一群小鸟瞬间没了踪影。
实在不枉一番辛苦,山里的柴火也真是好,在茫茫的雪地里和披着银装的山坡上到处都有上好的柴火。阳坡或平地虽然雪浅,但好柴火都被早来的人割走了。我只好到阴坡的山沟里去挑那些上好的柴火割,边割边打好捆。若碰上一片好柴火时就先割下来,再统一打捆,然后一捆一捆地从沟底拖上来。其实真正割柴火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个把小时。到这个时候就该吃午饭了,割柴时怕怀中的干粮掉出来,就放在肚子前拿捆柴火的绳子缠几道,同时也使棉袄更紧成暖和些。掏出还有些体温的烙饼,坐在七扭八歪的柴火捆上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来,吃慢了饼会冻硬,噎的话就抓一把雪放到嘴里,一嚼唰唰地像吃白砂糖似的。我和弟弟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烙饼就开始装车,因为歇时间长就冷了。装车是个技术活,会装的不仅装的多,而且不容易散,走起来也轻巧。我是属于还没出徒那伙的,三十几捆柴禾勉强装在了设备不全、车况不佳的车上。
趁着天亮赶紧往回走,拉着装满柴火的车首先要费力地走出高低不平的山路,到了冰面上相对要好一些,可与来时比也还是要费力很多。
走着走着,突然 咔嚓 一声,脚下的冰面裂出了一道白痕,我吓得头皮直麻,心想这要掉下去就没命了,可不走又不行,只好硬着头皮胆突突地继续往前走。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又一声更大的 咔嚓 ,冰面象裂开了一样,附近冬季捕鱼人为下网砸的冰窟窿被挤出了一股水,像一层薄薄的水银缓缓地铺在了脚下,当再踩到上面时,脚像被黏住了似的,要费很大劲才能挪动步。
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厚厚的玻璃砖似的冰面下曾是演绎了刀光剑影的萨尔浒古战场。在这里努尔哈赤以超人的胆识采取了 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的战略,在当时后金八旗军不足六万人的劣势下,将号称四十万的明军打败。经过这场激烈的鼓角铮鸣,明王朝逐渐走向了灭亡,开启了清王朝自顺治以来268年的封建统治(1638 1906)。
鱼!快看! ,忽然在一旁帮我拉车的弟弟兴奋的大声喊着,我急忙循声看去,原来在冰窟窿附近有一条半米多长的 大胖头 翻白贴在了冰层底下。听人说过这是鱼在冰下缺氧憋休克了,我赶快把车子停下,顺手抄起放在车上砍柴用的斧子,和弟弟轮番扩大冰窟窿,逐渐接近这条大鱼。虽然冰水很凉,可我俩一会就满头大汗。
冰窟窿有了活水,鱼也借着水流慢慢地向这边移动,不一会儿鱼头就移到冰窟窿里了,我怕用手抓不住让它跑了,赶快让弟弟把他滑冰用的钢钎子拿来,我紧张地好像心都要跳了出来,双手握着钢钎子瞄准时机使劲往下一扎,钎子穿透了鱼身。但鱼还是拿不出来,我双手紧紧把着钢钎,让弟弟继续扩大冰窟窿,看看冰窟窿差不多够大了,就换弟弟把住钢钎,我顾不得水凉咂人了,跪在冰面上伸手抱住水里的鱼头,哥俩一起使劲,终于把这条十多斤重的 大胖头 抓了上来。
虽然 捡 到鱼很兴奋,但漫漫的冰路还是要面对,除了 咔嚓咔嚓 的冰裂声外,下午经过太阳晒和人车走的多了,冰面上会有一层冰碴子水,拉车走起来更费劲。没别的办法,只有咬紧牙关尽快走出去。
好歹走出了冰面,却又迎来了更大的难关,要过土口子大岭了,大伙都管它叫 难过岭 。坡非常陡,上坡时打柴人都约定好互相帮忙往上推,而下坡就没人管你了。下坡可是有技术含量,要利用车尾的柴火着地来控制车速,前面拉车的人时而双脚离地随车把高高腾起,后面的柴火接触地面,形成阻力,车速就慢了下来。时而压下车把使柴火脱离地面,由于柴车的重量加上是下坡,车速就飞快起来,如果把握不好容易连人带车翻到路边的沟里。我的技术不高,力气不大,往往都是靠柴火拖地一点一点地滑下大坡。这种笨方法往往影响别人下坡赶路而遭到埋怨。
终于回到家了,天已大黑,人和柴火车也都快散架子了。但看到我家柴火垛又丰满圆润了许多时,似乎所有的疲劳和寒冷都忘记了,更何况还有意外收获呢!
当我俩抱着大鱼进屋时,全家人都乐的合不上嘴,除了我们功臣哥俩外,其他人一起动手,忙活了好一阵子把鱼收拾好,妈妈早已腾好了大锅,也没啥佐料,干脆就清炖 胖头鱼 。不一会儿随着锅里嗤嗤冒出的热气,扑鼻的鲜味溢满了全屋
作者简介:
张华: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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