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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永红(四川)
我爱喝茶。茶是香的,是绵的,是静的。
用玻璃杯子喝茶,始终缺点什么。
今天蓦然想起,外祖母在世的时候,曾有一个白色的茶壶,壶身有红的花朵,记不起是什么花了。细陶瓷,鼓鼓圆圆的,有点弯的壶嘴。顶部有一个盖子,严严实实地合着,能保温小段时间。盖子上有一个小眼眼通气,一根线从眼眼里穿过,拴在壶的把手上,就盖不离壶了。就像童年的我不会离开外婆一样。
外祖母是退休教师,每天总要泡一壶茶。依稀记得是红茶。她喜欢双手抱着那个有红花花的白茶壶。早上烧了开水掺进去,先头已放进了茶叶。外祖母悠悠地哼着歌儿,不时张了嘴,含着壶嘴,细细地长长地吸着茶水,看梧桐树上的小喜鹊扑闪着阳光雨露。红润的脸,眯眯的眼,蒙蒙的老光镜。
外祖母是用大铝壶烧的开水,铝壶总是擦得亮亮的。就像家里的地,总是被外祖母扫得一尘不染的。其实,地板本身是土的,之所以说一尘不染,是因为觉得外祖母扫过的地,太洁净了。铝壶倒完了水,也会被擦掉每一个水珠子,外祖母是最细致讲究的。
有时烧的水不多,外祖母就用铁锅烧水,用饭勺子或瓢往白茶壶里掺。水雾一团团的,水的声音吱吱吱吱的。盖上壶盖,会听到碰瓷的声音,是一种难以在其他地方听到的音乐,有时是玲珑的清脆,有时是挠心的怪异,让你听了心里像过了电一样打颤。
茶壶是外婆退休时候带回来的,是外婆的私人用品。但是,我那时候却偏要喝外婆壶里的茶水。趁外婆不注意,捧起壶,含着壶嘴就汩汩汩汩。外婆没奈何,只能默许了。从此,外婆就把壶里的红茶水倒进杯子里喝。看我渴了,外婆说,来喝,泡好了的,不烫。
爸爸不但要给外祖母买叶子烟,也常常给她买茶叶,外祖母总是兴冲冲地拿过去,精心收藏到她床边的桌子里。
农村邻居不喝茶,渴了就在水缸用瓢舀点冷水喝。农人到家里坐坐的时候,外婆总是要用小杯子,抱着白茶壶给他们倒茶招待。茶水像一根弧形的线,准确地注入小杯子。农人笑眯眯的,专注地看红亮红亮的茶水线反射着太阳的光,丁丁丁丁地斟满了。农人鼻子其实嗅觉很灵的,闻得到红茶的香味,慢慢地喝了,待茶水顺着喉管淌下去,一声 安逸呀 然后抿抿嘴,舔舔唇,眨眨眼,咂咂舌。过后,农人们常常给外祖母送一团山上采的香炉草来。
外婆就给我泡香炉草喝。因为,香炉草清热解毒,孙子喝了好。
怪不得我爱喝茶,原来,茶里面有外祖母的味道。
哪里卖的有当年外祖母的那种茶壶呢?红花花白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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