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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宋哲
一树桐花
老而不死是为贼。活的踏实,死的坦然是父辈们恪守的准则。
二伯长成锄头高的时候,在屋后种下了两棵梧桐树,一棵属自己,一棵属未来的金凤凰。二婶过门后面对一般无二的家庭没任何怨言,看到二伯栽的桐树有一指粗, 开心 地笑了。她庆幸嫁了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人。春风吹紫了一树桐花,两人拣一朵,揉搓鼓吹,掌击喇叭响。日子就在这馥郁的花香里流淌。
他们成双成对的儿女,眨眼间像田里的禾苗一样长大,一个个蓬着头,面黄肌瘦,从大人的怀里、背上、肩上,再到马驹撒欢似的奔跑在路上;挎着篮子钻进田野里;晚上沙丁鱼似的排在炕上,二伯含着烟袋的嘴角露出美滋滋的笑;二婶喊魂似的声音敛到炕头,盯一眼酣睡的孩子,灯下又飞针走线起来。有苗不愁长,人老几辈的 生活 不就这样!
当桐树长到腰粗时,花香依然迷人。但生儿育女的艰辛容不得二伯懈怠,他在一树繁花中采回槐花、榆钱,用花饭度过饥荒;或清早扛把镢头出门,傍黑回家,总能抖落出期盼,让孩子们眼睛放光,连鸡们回窝前也能啄几粒稗子。
桐树已一搂多粗,落英缤纷。二伯两口两鬓染霜,弯腰驼背。孩子们像燕子各自筑巢,老屋凋敝衰败。二伯扎紧腰带袖着手,倚着墙根草垛树身晒太阳,晒到骨关节的疼痛减轻。然后,每天向往的就是最后的归宿 桐木棺椁了,能挺直舒服地躺进去,化作一抔泥土,今生就无怨无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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