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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为更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仲春时节,和煦的阳光催开了花,温暖的春风吹绿了草,也唤醒了巢穴内的鸟儿。泛青的白杨树枝头上一对喜鹊在振翅戏闹,一群麻雀则散落在树下的草丛间,时而轻盈跳跃,忽而又惊觉地飞起,落在不远处一片酸枣树之中。一段关于麻雀的记忆,以及记忆里那段离奇的 故事 ,像是攥紧了我的手牵着我梦回童年。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一个初春的日子里,因为一场迟来的大雪,我留宿在一个远房表叔家里。下雪,本来就是令人欣喜的事情,更何况雪后还是逮麻雀最好的时机。表叔表婶育有一对儿女,女儿大我两三岁,我叫她表姐。清晨,等我们起床,表叔早已把院子里的雪清理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地面上不时地落下几只觅食的麻雀。吃过早饭,表叔和表哥便在院子里支起箩筐,箩筐下撒上细碎的玉米碴子,然后拉起绳子的另一端静静地躲在屋子里。我和表姐则趴在窗上,透过窗棂子向外观看。
铺天盖地的雪封住了地表,一块裸露出来的地面上却闪耀着光鲜的美食,对于多日未餐的麻雀来说,这是何等的诱惑!瞅准时机,表叔迅速地用力一拉绳子,绳子扯着支筐的木棍飞走的刹那,来不及逃走的麻雀就成了筐下的猎物。表哥小心翼翼地一一捉着它们,把它们放在一个笼子里,笼子是由剥去外皮的柳树条子编制的,洁白而精致。
对于一个生长在偏僻的山区里,缺乏常识、缺少认知、年少的我来说,这该是一个多么美丽的童话啊!精美绝伦的笼子中,栖居着几只可爱的鸟儿,待得雪花消融,潺潺溪水流过,柳绿桃红,鸟鸣啾啾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早已把这些幻想成一幅生动美好的画面,我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然而笼子里的鸟儿却不这么想,笼子再美也不是它们生存的世界,它们疯了似的撞来撞去,扑扑棱棱地想逃离出来。
也许是过于饥饿所使,明知陷阱却仍有后来者重蹈覆辙。等表哥把第二次捉到的麻雀再往笼子里放的时候,一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笼子里空无一物。表叔显然有些生气,他怀疑是上次表哥没有关好笼子,疏忽大意之下让里面的麻雀跑掉了。这次表叔亲自把麻雀放进去,并反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地回到院子里。
意外,总是让人意想不到。当表叔握着再一次捕获的麻雀小心谨慎地打开笼子时,里面除了几根掉落的羽毛,依然是空空如也。我们不禁大为惊讶,两次放进里面的麻雀,竟然都莫名奇妙地不见了踪影,岂不怪事?我只顾全神贯注地观看精彩的捕猎场景,竟也浑然不知麻雀逃走的原因。有了上两次的教训,表叔不得不把手里的麻雀先拧断脖子,再放进笼子里。
白忙活了半天,表哥显得有些沮丧,但还是重新支好箩筐,再撒些食物,静候麻雀光顾。料峭的冷风穿过窗棂吹进来,我打了个寒噤,蓦然回首,才发觉表姐并没有在我的身边。此刻的她正注视着笼子里两只已失去生命的躯体黯然神伤,两串泪珠从她忧郁的眼角断续滴落
韶光易逝,留在脑海里的东西渐次稀少,但是在脆弱的生命面前,表姐表现出来的那种茫然和无奈,几十年来始终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后来通过对表姐更多地了解,我坚信那些眼看就要成为餐桌美味的麻雀,肯定是被她悄悄放走了。记得有一次去表姐家做客,看着她家院子里那些起起落落的麻雀,我忍不住向她提及往事。她笑而不答,顺手从门旁的储物盒里抓起一把小米,朝着院子里的空地上扬去。一幅多么和谐、美妙的画面啊!此情此景,才应该是她心中最美好的童话吧。
回过神来,漫步于梨云杏雨间,如歌的春风越过山,跨过河,漫过那片稀疏的酸枣林,惊起了那群憩息的麻雀。又是一年春好处,正是候鸟迁徙、各种鸟类产卵孵化最活跃的时期,我情不自禁地想起 诗人 白居易那首脍炙人口的小诗: 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作者简介
刘为更,男,山东莒县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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